那棵半石半木的树，枝桠长得飞快。
青釉碗碎片做的果实在风中摇晃，里面盛着的清水渐渐有了倒影——不是过往的残影，是新的轮廓：银辉鸟掠过水面时，翅膀扫出细碎的光，光落在水里，化作成群的小鱼，鳞片上带着虚空生物影子里的灰纹；忘川河床的白林深处，冒出座矮矮的土屋，屋顶铺着黑色的花瓣，门楣上挂着半片娃娃的指甲，却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莫忘的笑声从土屋里传出来。她不再是影子或薄皮，而是实实在在的模样，只是指尖还留着点透明的质感，像没完全化的冰。此刻她正蹲在屋前，手里捧着颗刚从土里刨出来的种子，种子外壳是半片青釉碗的碎片，里面裹着的，是当年王石身里钻出的根须，如今发了芽，芽尖顶着点暗红，像滴没干透的血。
“它会开出什么花？”莫忘抬头问。
唐寒蓝站在树影里，指尖抚过树干上的纹路——那些纹路不再是桥板的裂痕，而是慢慢清晰的字，写着“守”，写着“护”，还有半个模糊的“汤”字，被新生的树皮慢慢覆盖。“不知道。”他笑了笑，掌心的嫩芽己经长成细枝，缠上了他的手腕，“但总会是好看的。”
虚空生物的大影子带着族人，在白林边缘搭起了窝。他们不再是灰黑的一团，银辉在影子里流转，像披着星星织的布。有个小影子好奇地凑到土屋前，手里捧着颗发光的草籽，递向门口——门后突然探出个缺胳膊的娃娃，它不再是灰扑扑的样子，断口处生出了银辉色的枝桠，正小心翼翼地接过草籽，往嘴里放。
“别吃！”莫忘连忙拦住，从兜里掏出颗糖，“吃这个，比草籽甜。”
娃娃愣了愣，把草籽塞进怀里，接过糖时，断口处的枝桠轻轻晃了晃，像在点头。它转身跑进白林，怀里的草籽掉在地上，瞬间长出片小小的绿苗，苗叶上的纹路，竟和当年灾厄之门荒原上的星星草一模一样。
树顶上，那颗拼凑的心脏悬在枝桠间，不再发光，却在每一次跳动时，让白林里的花齐齐开合一次。花心里的小光飘出来，在空中聚成模糊的轮廓：有王的玄色袍角一闪而过，有菩萨的袈裟碎片化作白林的雾气，还有无数个孩童的笑声，混在银辉鸟的啼鸣里，把那首变调的儿歌彻底冲成了清亮的调子。
唐寒蓝望着冥府深处那片的土。最近总有些奇怪的动静，夜里会听见土里传来“咔哒”声，像骨头在翻身，又像种子在顶破外壳。有次他往土里埋青釉碗碎片时，指尖触到个坚硬的东西，挖出来看，是半块阴兵的令牌，上面的血渍己经褪成了淡金，刻着的“令”字旁边，新长出了个小小的“生”字。
“它们要出来了。”大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平稳了许多，不再磕磕绊绊，“那些埋在土里的……以前的‘空’里的东西。”它指了指土屋旁的空地，那里的土最近总在轻轻隆起，像有什么在底下呼吸。
莫忘把那颗带血的种子埋进土里，拍了拍土：“出来了也好。”她想起什么，往树影里跑，“对了，孟婆呢？上次说要来看新汤的配方……”
话音未落，白林深处飘来股淡淡的苦味，混着清甜的香气。孟婆的身影慢慢显形，还是端着汤桶的模样，只是汤桶不再是黑色的，桶身缠着银辉色的藤，里面盛着的汤，清澈得能看见底，底沉着些小小的光粒，像星星落进了水里。
“在熬呢。”孟婆舀起一勺汤，水汽里映出无数张笑脸，有新生的，也有过往的，“用青釉碗的碎片当柴，用白林的花当料，再掺点这树的露水……”她笑了笑，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这次的汤，不苦，也不甜，就叫‘记’汤。”
“记什么？”小影子好奇地问。
“记着从哪里来，记着要往哪里去。”孟婆把汤递给缺胳膊的娃娃，“也记着……就算碎过，也能重新拼起来。”
娃娃捧着汤碗，断口处的枝桠轻轻颤抖，碗里的汤面映出它的影子——不再是残缺的模样，而是个完整的孩童，笑着，跑着，身后跟着无数个小小的身影，往白林深处去了。
唐寒蓝看着土里的隆起处，突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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