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黑雾的边缘，在桥面上掀起细碎的沙粒。唐寒蓝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那道暗紫色的裂缝，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自从莫忘那次“回归”变成幻影后，他就没正经吃过饭。
“还在看啊？”杜泽递过来一瓶水，眼底的红血丝比他还重，“那玩意儿看久了，眼睛会进沙子。”
唐寒蓝没接，目光突然定在桥洞下——那间“忘忧汤”又开了，昏黄的灯光在黑雾里像颗顽固的星子。穿蓝布衫的姑娘正低头擦桌子，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不像话，竟让他想起莫忘没被卷入这摊浑水时的样子。
“去坐坐？”杜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
木桌还是那张掉漆的，姑娘递过来两碗汤，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今天的汤加了莲子，能安神。”
“你到底是谁？”唐寒蓝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绳——和莫忘那条一模一样，只是这根的末端，挂着枚小小的青铜钥匙，“你总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只是个卖汤的。”
姑娘笑了，舀汤的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别人叫我孟婆，你也可以这么叫。这汤不是让人忘忧，是让人看清——看清自己是怎么走到绝路的。”
她指了指远处的裂缝：“那门后面，不是地狱，是‘契约场’。进去的人，都是抱着最后一丝念想，跟‘主上’签了契约的。”
“契约？”杜泽皱眉，“什么契约？”
“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一个愿望。”孟婆的声音轻下来，“有人用记忆换复仇，有人用灵魂换再见亲人一面。你说的那个K……”她顿了顿，舀起一勺汤，“不过是签了契约的人里，最会玩的一个。”
唐寒蓝的心猛地一跳：“那主上是谁？”
“主上就是主上。”孟婆抬眼，目光像能穿透黑雾，“是所有绝望的集合体。你越想反抗，它越强；你越在乎什么，它越能拿什么当筹码。”
“不可能。”唐寒蓝攥紧拳头，指节发白，“K能操纵那扇门，能随意抓人，他一定就是主上！”
孟婆突然笑了，笑声被江风卷着散在桥面上：“唐先生，你见过棋手亲自下场抢棋子的吗？K只是主上放出来的诱饵，目的是钓出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带着执念，揣着不甘，最后心甘情愿地走进门里，签下新的契约。”
她推过一碗汤，汤面映出唐寒蓝扭曲的脸：“你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打败K’，这不就是主上想看到的？等你哪天觉得‘只要能赢，付出什么都愿意’，就该轮到你签契约了。”
唐寒蓝猛地打翻了汤碗，瓷片碎在地上，混着汤水渗进桥板的缝隙里：“我不会签！我要毁了那扇门，杀了K！”
“杀了他？”孟婆弯腰收拾碎片，动作慢悠悠的，“你知道他签了什么契约吗？他用自己的‘存在’换了永远的‘游戏资格’。就算你杀了这个K，还会有下一个——只要还有人绝望，就永远有K。”
杜泽突然开口，声音干涩：“那……莫忘呢？她也是签了契约的人？”
孟婆收拾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那道裂缝：“她啊……是主上最想要的‘藏品’。因为她心里的光，比任何人都亮，绝望起来，也比任何人都彻底。”
唐寒蓝突然冲出桥洞，朝着裂缝的方向狂奔。江风扯着他的衣角，孟婆最后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子里——“K不是主上，可你对他的恨，正在把自己变成新的主上。”
杜泽追上去时，看到唐寒蓝站在黑雾边缘，眼睛里燃着疯狂的光，像极了K每次打电话时的样子。
桥洞下的汤店还亮着灯，孟婆重新摆好碗筷，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轻声说：“又一个快上钩的了。主上，今天的‘汤料’，够新鲜。”
汤面晃了晃，映出暗紫色的裂缝，像一张缓缓张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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