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具被掌声钉死的标本
——苏见微
这是一段录音:
【(助理小张是第1个出现在苏见微停尸间的人,她在死者物品中得到了一个未被警察局记录的录音笔,冰冷的录音笔被按下,电流声在空荡的停尸间回荡....一个搁置许久的想法彻底成形)
我叫苏见微。
“见微知著”。
多好的名字。
可惜他们只想从我这具身体里榨取出“宏大”,榨取出“不朽”,榨取出他们自己腐烂梦想的回光返照。
西岁起,我的骨头就知道疼了。
不是成长的疼,是把杆压腿时韧带撕裂的尖叫,是母亲指甲掐进我后颈的冰冷命令:“抬高三公分!你想让我丢脸吗?”
眼泪?
那是软弱,是耻辱,是必须用更完美的旋转去掩埋的瑕疵。
我的身体是她的祭坛,上面供奉着她枯萎的首席梦。
六岁,父亲的颜料泼过来,覆盖我稚嫩的涂鸦。
“废物!没有痛苦的画就是垃圾!”
奖杯捧回来,他们的笑容只落在冰冷的金属上,像苍蝇落在腐肉。
我的童年是更衣室的门锁,是黑暗里自己咬住手臂压抑的呜咽,是每一次考级失败后全家冰封数周的空气。
我活着,像一件被过度使用的精密仪器,价值仅与聚光灯下的刻度挂钩。
后来,我学会了在皮肤上刻字。
刀片划过手臂的瞬间,那尖锐的痛楚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它像一道闸门,泄洪般放走那些塞满胸腔、几乎要炸开的绝望、愤怒和自我厌弃。
血流出来,温热的,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竟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
仿佛只有看到这鲜红的证明,我才确认自己还“存在”,而非一具被名为“苏见微”的提线木偶。
羞耻感如影随形,我用长袖、用粉底、用麻木的表情,把这肮脏的秘密锁进更衣室最深的角落。
然后,光闯了进来。
江聿珩。
他的名字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我冰封的世界里。
片场,他撞见我狼狈遮掩的伤口,没有惊呼,没有鄙夷,只有一件带着雪松冷香的昂贵外套,轻轻覆上我的狼狈。
“疼的话,不必忍着。” 他说。
不必忍着?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苏家的字典里,忍耐是生存唯一法则。
那件外套像囚笼,裹着我的不堪,也裹着一丝我无法承受的暖意。
他像一轮无法首视的太阳,笨拙而热烈地试图融化我。
镶钻的舞鞋是刑具,也是他眼中“真正的天鹅”的加冕。
我穿着它,足尖在钻石的压迫下血肉模糊,心里却卑微地祈求:这光,能停留得久一点吗?
甜蜜是裹着玻璃渣的糖。
他推掉工作,在无人海岛教我对着海浪嘶吼。
当验孕棒浮现两道红杠,他跪在我面前,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归途,泣不成声:
“我会做个好爸爸!我们会有一个家!”
那一刻,我荒芜的心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幼芽颤巍巍探出头。
也许……也许我不必重复母亲的诅咒?
也许这腹中微小的搏动,能带我逃离这无休止的“价值”绞索?
我笨拙地藏起那只他织得歪歪扭扭的蓝色婴儿袜,像藏起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梦。
风暴从未停歇。
网络是无数双扒皮拆骨的手。
#剽窃人生# 的标签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早己溃烂的童年伤口上——那些被母亲握着我的手、覆盖上“成熟”线条的“获奖画作”,终于成了钉死我的罪证。
#自残怪胎##吸血鬼家族#...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切割着我摇摇欲坠的尊严。
铺天盖地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浴室的门反锁,水流开到最大也冲不走脑中尖啸的诅咒。
刀片压下,熟悉的刺痛带来短暂的麻木。
就在这时,他破门而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流血的手臂,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你到底是要毁了自己,还是要毁了我?!” 他的痛苦像一面镜子,照出我更深的不堪。
我毁了自己,也终究...毁了那道光。
孩子没了。
在母亲那句“野种也配玷污舞台?!”的尖啸和狠狠一推中,我滚下冰冷的台阶。
身体撞击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都比不上小腹那骤然坍塌的空洞感。
温热的血涌出来,带走我最后一丝隐秘的幻想。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门外传来他撕裂灵魂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
巨大的委屈将我淹没。
我护了!
我用尽了一切力气去护了!
可在他眼中,终究是我的错吗?
这具身体,连孕育生命的资格,都是罪过。
《暗涌》的剧本成了我的讣告。
林晚的囚笼,陆沉的画板,母亲的训斥纸条缝进舞裙内衬.....
每一行台词都在撕开我的伤疤。
首到我看见他手写新增的台词——“让我在掌声中沉没”。
沉没。
他用血泪写下的死亡预告。
他看到了。
他洞悉了我灵魂深处那个盘旋不去的、隐秘的解脱。
母亲捧着剪辑片段,眼中燃烧着对“终极荣光”的狂热:“记住,艺术家的生命和荣光,只有在舞台上燃烧殆尽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圆满!”
燃烧殆尽...圆满...她们联手,为我铺好了通往祭坛的红毯。
我在病历本上,用碘伏涂鸦扭曲的天鹅和铁栏,写下破碎的呓语。
最终,在“费用明细”的空白处,刻下那个冰冷的墓志铭:价值 = 死后票房 × 母亲笑容。
看着那个被污迹覆盖的“笑”字,我第一次,真正地笑了。
首映礼的喧嚣像裹尸布。
香槟的气味令人作呕。
我逃到顶楼,狂风撕扯着素白舞裙。
口袋里,是他塞进来的钻戒盒,冰凉坚硬。
梨形的钻石在阴郁天光下像一滴凝固的泪。
“重新开始...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这念头像风中残烛,微弱得可笑。
我掏出那张珍藏的、褪色的孕检单,指尖拂过模糊的孕囊轮廓。
孩子...妈妈没能带你看看光...
我竟不知,口袋深处,还有一张纸——病历本空白页上,我偷偷画的,他守在我病床边沉睡的侧脸。炭笔的线条沾着我干涸的血泪,右下角是颤抖的“阿珩……”。
这张画,成了我坠向深渊时,唯一的行李。
松开护栏的瞬间,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
狂风在耳边尖啸。
那张画被气流卷出,在惨白的闪电中翻滚,像一片眷恋枝头的枯叶。
画上他沉静的睡颜,是最后一根刺穿麻木的针。
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不舍灭顶而来。
“不...” 无声的呐喊卡在喉咙。
身体砸在巨幅海报“坠落”上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遥远得像别人的故事。
温热的血从身下蔓延,浸透冰冷的印刷字,赋予它们真实的、滚烫的死亡色彩。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念头清晰无比:
“阿珩,对不起。
还有...光...好远啊...
我弄丢的孩子...替我...看看...
(电流声终止,漫长的死寂,只有冷藏柜压缩机低沉的嗡鸣,像永恒的叹息,没有人知道这段录音后边的自述是何时录的,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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