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尘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个穷困潦倒、资质奇差的挑水人，突然能拿出两株年份十足、品相完美的低阶灵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一旦被人盘问，他根本无法解释来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必须将一切可能引火烧身的苗头，都掐死在萌芽状态。
他坐在药圃前，看着那两株灵草，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许久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青纹草和止血花，从根部采摘了下来。
然后，他故意用手指，在青纹草的一片叶子上，用力地捏了一下，留下了一道不甚明显的淤痕。
又将那朵娇艳欲滴的止血花，放在通风处，让它稍微失去了一些水分，显得不那么鲜嫩。
做完这一切，原本品相完美的灵草，顿时就多了几分残缺感。
看上去，就像是在野外风吹日晒，又被不小心碰伤的野生灵草。
接着，他又在脑海中，反复编织并完善着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比如，他在挑水的时候，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陡峭小路。
在某个长满了杂草的岩壁缝隙里，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两株灵草。
因为不认识，又怕是凡草，所以采摘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这个故事，合情合理，充满了偶然性和运气成分，最适合他这种身份的弟子。
一次的幸运，不会有人怀疑。
他将这两株处理过的灵草，用一张宽大的树叶小心地包裹起来，郑重地放入怀中。
明天，他将再次前往坊市。
但这一次，他的身份，不再是单纯的买家，也不再是为了换取几本旧书而卑躬屈膝的穷小子。
他将作为一个卖家，一个带着自己亲手种出的劳动果实，去换取第一桶金的修士。
站在小木屋的门口，望着山下坊市方向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梁逸尘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从零到一的这一步，他走得无比艰难，也无比谨慎。
第二日，天还未亮，梁逸尘便己起身。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检查屋后的药圃，而是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仪容。
他用清水仔细地洗了脸，将那头有些散乱的头发，用一根草绳束得整整齐齐。
他甚至还将那件满是补丁的粗布灰衣，拍了又拍，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平整一些。
他知道，今天要扮演的，是一个鸿运当头的幸运儿。
一个幸运儿，即便再穷困，精神面貌上也该带着几分喜气，而不是一成不变的、让人望而生厌的颓丧。
当他将那用树叶包裹着的两株灵草，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时，他的指尖，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再次踏上了通往外门坊市的小路。
同样的路，同样的目的地，心境却己是天差地别。
上一次来，他是求知者，是探索者，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对未来的迷茫。
而这一次，他是一个淘金者，怀揣着自己秘密的宝藏，准备在这片充满了机遇与危险的丛林里，换取生存下去的资本。
他的脚步不快，眼神却比上一次更加锐利。
他不再是走马观花，而是像一头真正的狼，审视着这片猎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最合适的目标。
他看到昨日那个卖次品符箓的师兄，正唾沫横飞地与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争辩，最终成功地将一张废符，以两块灵石的价格卖了出去。
梁逸尘心中暗暗警醒，这坊市之中，处处是陷阱。
他也看到，那个卖灵酒的摊位前，孙淼师兄正和几个老弟子高谈阔论，神情惬意。
他下意识地绕开了那个方向，以免被认出来，节外生枝。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需要找一个收购灵草的摊位。但并非任何一个都可以。
那种规模宏大，背后有执事甚至长老影子的店铺，他首接排除。
那些地方规矩多，眼光毒，他这点小把戏，很可能被一眼看穿。
而那些只有一两株草药，摊主自己都愁眉苦脸的零散摊位，他也不考虑。
他们自己都缺灵石，根本不可能给出公道的价格。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规模适中，有稳定生意，摊主看起来精明，但又不会过分苛刻的“中间商”。
他在坊市的草药区，来回踱步了整整两圈，将每一个符合条件的摊位，都暗暗观察了一遍。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坊市东侧的一个摊位上。
摊主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弟子，人称陈师姐。她的摊位不大，但打理得井井有条。
左边摆放着十几种常见的低阶灵草，分门别类，用小木牌标注着名称；右边则是一些己经初步加工过的药粉和膏药。
梁逸尘观察了她一刻钟。她与客人交易时，话不多，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对于一些新入门弟子的疑问，也愿意耐心解答两句。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中，是一种生意人的专注，而不是某些弟子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就是她了。
梁逸尘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既有些紧张。
又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窃喜，然后才迈着有些踌躇的步子，走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在摊位前站定，装作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灵草，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位师弟，要买些什么？”陈师姐处理完一笔生意，目光落在了梁逸尘身上，语气平和地问道。
“师……师姐好。”梁逸尘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说话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结巴。
“我……我不买。我是想……想问问，您这里，收不收草药？”
陈师姐闻言，不动声色地将梁逸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当她看到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和脚上那双磨损严重的草鞋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种撞大运的穷弟子，她见得多了。
“收倒是收，不过要看是什么草药，品相如何。”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哦哦，”梁逸尘连忙从怀中，将那用树叶包裹的灵草，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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