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公寓的玄关处，死寂无声。只有林溪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顾衍舟身上淡淡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幽香，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发酵。
林溪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她被迫仰着头，迎视着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那里有被窥探的暴怒，有被打扰的烦躁，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更深沉的情绪，像是被触及了某种不可碰触的逆鳞。
“回答我！” 顾衍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她心上，“谁让你去那里的？你在监视我？”
“监视？” 手腕的剧痛和心底翻涌的难堪终于冲垮了林溪的理智。她猛地用力挣扎，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拔高，带着尖锐的破碎感，“顾衍舟！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去监视？我去星光广场，是因为苏蔓找我！陪她修镜头！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带着你的‘重要客人’在那里上演温情戏码！”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踉跄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带来一阵钝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温情戏码？” 顾衍舟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危险，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带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林溪，注意你的措辞！我跟谁见面，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来置喙！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林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仰起脸，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荒芜，“我当然记得！一个用一百天自由换家族苟延残喘的‘顾太太’！一个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时挥之即去的挡箭牌！一个连情绪都不配拥有的交易品！顾总，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有半分逾矩！倒是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晰和嘲讽：“…在要求我扮演‘恩爱’的同时，是否也该稍微…收敛一点？至少，别让您的‘重要客人’出现在我可能出现的公共场合，给我这个‘道具’留一点可笑的体面？被拍到顾总与神秘佳人亲密共餐，而‘顾太太’独自在对面咖啡馆黯然神伤，这样的头条，恐怕对您苦心经营的形象，也没什么好处吧？”
她的话语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顾衍舟最在意的“交易”核心——形象，体面，价值。她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用最锋利的言辞划清界限，也刺伤彼此。
顾衍舟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幻不定，震惊、暴怒、还有一种被戳穿的狼狈。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竖满尖刺、眼神却破碎不堪的女人，那句“黯然神伤”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下。
“你…” 他想说什么，却被林溪决绝地打断。
“顾总放心！” 林溪挺首了背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协议条款我烂熟于心。公共场合，我会扮演好‘顾太太’。私下里，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您爱见谁见谁，与我无关！也请您…离我远点！”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猛地推开他挡在面前的身体，像逃离瘟疫般，快步冲过客厅，跑向自己的房间。
“砰！” 房门被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公寓仿佛都在颤抖。
玄关处，只剩下顾衍舟一个人。他僵立在原地，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她话语里的冰冷与绝望。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挣扎时留下的细微触感。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辨。暴怒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刺痛。
那句“黯然神伤”…是真的吗？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云顶”公寓，如此令人窒息。失控的，似乎不仅仅是今晚的相遇，还有某些…他以为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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