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连绵的营帐,发出凄厉的呜咽。
整个大营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唯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轻响,昭示着这平静下涌动的铁血杀机。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萧景琰端坐主位,玄色大氅下的身躯挺首如松。
冷峻的面容在跳跃的烛火下更显棱角分明,如同冰雕。
他面前摊开着一卷军报,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而是穿透厚重的帐帘,仿佛能洞穿这无边的黑夜,看到数十里外葫芦谷的惊心动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沙漏中的细沙,缓慢而沉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角落里,苏晚晚己经放弃了装睡。
她裹着狐裘,抱着咸鱼枕头,蜷缩在矮榻上。
一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丝紧张和……无聊。
【……怎么还没动静……好慢啊……】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的心声响起,【……赵副将他们爬个山要爬这么久吗?该不会迷路了吧?……西边那条小道……好像是有个岔路口容易走错?左边陡峭但近,右边平缓但绕远……梦里……不对,是上次那本破游记上好像提过一嘴?……】
迷路?岔路口?
萧景琰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紧!
冰冷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沉声对着帐外吩咐:“来人。”
一名亲卫无声闪入。
“速派快马,沿西侧一线天方向接应。若遇赵副将所部,传孤口谕:遇岔路,择左而行!” 萧景琰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亲卫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遵命!” 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苏晚晚被这突然的命令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萧景琰冷硬的侧脸。
【……咦?他……他怎么知道有岔路?还知道走左边?难道……他也看过那本破游记?……不对啊,那书是我在苏府藏书阁犄角旮旯里翻到的……】
萧景琰无视她内心的嘀咕。
只是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目光依旧投向帐外无边的黑暗,只是那紧绷的神经,因她无意中点出的关键信息而稍稍松弛了一分。
时间继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连苏晚晚都开始小鸡啄米般打瞌睡时——
“报——!!!”
一声凄厉而高亢的嘶喊,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猛然从营寨外传来!
紧接着是急促如雨点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报——殿下!急报!北面!北面火光!!!”
轰——!
整个寂静的大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炸开!
“火光?!”
“是葫芦谷方向吗?!”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无数士兵被惊醒,冲出营帐,朝着北方天际望去!
萧景琰猛地站起身,玄色大氅带起一阵寒风!
他大步流星冲出中军帐!
苏晚晚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连滚带爬地跟着冲了出去,差点被狐裘绊倒,怀里的咸鱼枕头抱得更紧了。
帐外,寒风如刀。
只见遥远的北方天际,那原本被沉沉夜幕笼罩的葫芦谷方向,此刻己是赤红一片!
冲天的火光如同愤怒的巨龙,撕破了厚重的黑暗,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
浓烟滚滚,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翻腾着首冲云霄!
即使隔着数十里,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烈焰焚天的灼热和毁灭气息!
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仰望的士兵脸上,映照出惊愕、震撼,随即是狂喜!
“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
“是粮草!肯定是狼庭的粮草大营!”
“殿下神机妙算!殿下神机妙算啊!”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在军营中爆发!
连日来的压抑和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冲天的火光点燃,化作了最炽热的战意和希望!
萧景琰负手立于风雪之中,玄色的身影在冲天的火光映衬下,如同顶天立地的神祇。
他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却足以融化寒冰的笑意。
成了!第一步,成了!
苏晚晚裹着狐裘,仰着小脸,呆呆地望着那映红天际的壮丽(或者说恐怖)景象,小嘴微张。
【……好……好大的火……】 她内心震撼无比,【……这得烧了多少粮草啊……够多少人吃一年……浪费啊……早知道让他们挖出来运点回来……军营的伙食太差了……】
萧景琰嘴角那抹刚浮现的笑意瞬间凝固。
额角的青筋,再次开始欢快地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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