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是被药香熏醒的。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谢昭庭立在窗前，月白锦袍被染成淡金，腕间青玉镯碰着药碗沿，发出细碎的响。
他听见动静回头，眼尾微弯时，她才发现他眼下有淡淡青影——昨夜定是守了整宿。
“醒了？”他端着药碗走近，指尖还垫着帕子，“林大夫说这药得温着喝。”
苏晚竹扶着床头坐起，腕间还带着昨夜他把脉时的余温。
药汁入口微苦，却在喉间漫开一丝甜，像极了他昨日说的“明日买甜糕”。
她垂眼盯着碗底，见他袖角露出半截银铃，正是自己藏在枕头下的那串，碎银似的光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耳尖发颤。
“林大夫刚来过。”谢昭庭抽走空碗，“说你中了迷心散的余毒，需多晒晒太阳。”他伸手扶她下床，掌心托在她肘弯，“我陪你去花园走走。”
花园里的玉兰正落着花。
谢昭庭走得极慢，青石路上的碎石都被他用靴尖拨到一旁。
苏晚竹踩着松软的泥土，忽觉鞋尖一硌——她刚要低头，人己被他半揽进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半蹲着，指尖轻轻捏起她的脚踝。
苏晚竹的脸“轰”地烧起来，望着他束发的玉簪在晨光里泛着润光，喉间发紧：“我...我没留意。”
“疼不疼？”他抬头看她，眼底映着飘落的玉兰，“下次要踩我脚边，我替你试路。”
苏晚竹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她慌忙抽回脚，却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有沉水香混着药气，像一堵暖烘烘的墙。
她想起昨夜他说“这墙里好像有个家”，心跳得比暗卫营练刀时还快。
午时，苏晚竹在亭中翻谢昭庭送来的诗集。
纸页间夹着半片玉兰，边缘还凝着晨露。
她翻到《长恨歌》那页，指尖忽然顿住——诗行间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小楷清俊如竹，分明是谢昭庭的字迹。
“这诗好在哪儿？”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诗集“啪”地合住。
苏晚竹转身，见谢昭庭立在廊下，玄色广袖被风掀起一角，目光幽深如井。
“只是...随便看看。”她低头理着裙角，心跳如擂鼓。
他一步步走近，靴底碾过落花的声音清晰可闻。
待走到她跟前，他屈指叩了叩她怀里的诗集：“《长恨歌》写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你翻得这样仔细，是在查什么？”
苏晚竹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原是想从诗集中找谢昭庭与张侧妃的旧痕——暗卫营的密报说，张侧妃曾送他诗集。
可此刻他眼尾的温柔还未褪尽，她喉间的谎话忽然哽住。
“别骗我。”他伸手抚过她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你查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晚竹抬头望进他眼底。
那里没有她惯常见到的权谋算计，只有一汪化不开的柔波。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说“这条命，这颗心早就在你枕头底下”。
喉间的密令突然变得轻如鸿毛，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我...想知道你从前的事。”
谢昭庭一怔，眼尾慢慢弯成月牙。
他在她身旁坐下，指尖点着诗集中的批注：“这是我当年在书斋抄诗时写的，那时总想着...若有一日能有个家，定要和心上人在檐下读诗。”
苏晚竹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他指节上淡青的血管，忽然读懂了那些批注里的寂寞——原来他写的从来不是帝王妃子的爱恨，是他藏在心底二十年的、对“家”的渴望。
暮色漫上雕花木窗时，谢昭庭带她登上西园高台。
京城的灯火像撒了一地星子，晚风卷着他的衣袍，送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当年我来京城赶考，背着半袋米睡在破庙。”他望着远处的灯火，声音低哑，“后来入了内阁，成了首辅，以为有了权，有了势，就能护住想护的人。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比月光还柔：“首到那天在偏厅，你替我挡了刺客的刀。血溅在你裙角时，我突然明白——我要的不是这满朝跪伏，是有个人能陪我看灯，陪我读诗，陪我在这高台上说说话。”
苏晚竹的眼眶酸得厉害。
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灯火，想起他替她擦甜糕渣时的温度，替她挡剑时的血痕，还有昨夜握她手时的心跳。
那些暗卫营里刻在墙上的“无情”二字，此刻全被他的话烧成了灰烬。
“阿晚。”他轻声唤她的小名，“我这条命，这颗心，早就在你那儿了。你呢？”
苏晚竹的喉头发紧。
她想开口，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小顺子捧着披风站在台阶下，刚推开门便愣住——谢昭庭正替她系衣襟，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主子，夫人让送的披风。”小顺子慌忙低下头，耳尖通红，“奴才...奴才这就退下。”
他退得极快，连门帘都撞得晃了晃。
苏晚竹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前几日小顺子还战战兢兢地说“首辅大人最厌人近身”，此刻却觉得，或许这府里的人，早都看出了谢昭庭的心意。
回到房中时，月亮己爬上屋檐。
苏晚竹趴在窗台上，望着庭院里谢昭庭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他站在玉兰树下，仰头望了会儿她的窗户，才转身回了书房。
她摸着枕头下的银铃，想起他说“和银铃搁一块儿”的心跳声。
暗卫营的任务书还藏在妆匣最底层，可此刻她忽然觉得，那些“监视”“汇报”的字迹，早就被他的温柔泡软了。
“阿晚。”她对着月亮轻声念自己的名字，“你早就在劫难逃了。”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
苏晚竹正要关窗，一枚小巧的纸鸢“扑棱”一声飘了进来。
纸鸢是竹篾扎的，糊着素白的纸，尾端系着根细红线——这是暗卫营的联络方式。
她迅速取下纸鸢，展开里面的纸条。
月光落在字迹上，她的指尖猛地一颤。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SGB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