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4月5日·扎波罗热·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
乌克兰的春天犹带着刀刃般的寒意,从克里米亚吹来的风掠过第聂伯河,在扎波罗热坚固的司令部窗棂缝隙间呜咽。尽管暖气片嘶嘶作响,但巨大的办公室里仍弥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清。
陆军元帅埃里希·冯·曼施坦因站在巨大的东线作战地图前,他挺拔的身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与周遭的凝重几乎融为一体。炭笔在库尔斯克那个庞大、刺眼的苏军突出部上游移片刻,最终却被他狠狠摁在一旁。他的目光,锐利如昔,却穿透了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等高线和兵力标注,沉沉地投向那代表柏林的小小标记——那里,盘踞着此刻德意志帝国最大的“战略迷障”与无法言说的危险。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暖气片的低鸣和炭笔划过地图的沙沙声,每一声都像是命运齿轮在摩擦,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曼施坦因的手异常稳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翻涌的风暴远比窗外料峭的春寒更加刺骨。
他走到厚重的橡木桌前,拿起那部通体漆黑、覆盖着厚重保密线的电话。冰冷的触感刺入手掌。
“接第4装甲集团军司令部,最高优先级。”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淬过火的钢。
几秒后,电话接通。
“赫尔曼,”曼施坦因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潜伏的幽灵,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和一种近乎金属的冰冷,“放下所有事情。现在。立刻到我这里来。最高密级。只身一人。走…后门通道。”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但“最高密级”、“只身”、“后门通道”——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于心腹爱将赫尔曼·霍特大将而言,无异于一道撕裂日常的铁幕召唤。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寂,然后是霍特特有的、毫无赘言的凝重回应:
“明白。即刻出发。”
半小时后,司令部最深处、远离主通道的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冷风。霍特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闪入,反手将沉重的大门无声锁死。他标志性的鹰鼻抽动了一下,驱散着寒气,深邃锐利的鹰眼迅速扫过空旷的办公室,最终定格在曼施坦因身上,带着探询和一丝难以彻底隐藏的紧张。
曼施坦因没有回头,径首走到那面墙前,墙上悬挂的是一张极其详尽的南方集团军群部署态势图。炭笔的笔尖划过光滑的纸面,在几个关键指挥部位置精准地画上了漆黑的圆圈:
* 第4装甲集团军(霍特大将): 箭头首指库尔斯克突出部南肩,是整个“堡垒行动”(Unternehmen Zitadelle)南翼矛头的尖峰。
* 第1装甲集团军(埃伯哈德·冯·马肯森骑兵上将): 位于霍特集团军的侧翼,提供协同与掩护。
* 第8集团军(奥托·韦勒步兵上将): 虽然其主力己北调中央集团军群,但在南方集团军群的作战地域仍留有重要的侧翼掩护部队,其指挥官韦勒的声望与平衡感至关重要。
* 肯普夫战役集群(沃纳·肯普夫上将): 这支由精锐师组成的独立突击集群,是突破防线的关键“攻城锤”。
霍特的目光随着炭笔的轨迹移动,心脏却在一点点收紧。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握有重兵、独当一面的统帅级人物!
“时机到了,赫尔曼。”曼施坦因的声音像一块沉重的玄铁沉入万年冰湖,没有一丝涟漪,却蕴含着极致的寒意和决心,“不能再等了。‘堡垒’的启动窗口在飞速关闭,每一天的拖延都在给俄国人钢铁壁垒添加一层混凝土。而那个人……”曼施坦因的声音顿了顿,炭笔的笔尖带着一股几乎要戳穿地图的力道,重重戳在代表柏林的标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他会用无数个微不足道的顾虑和无休止的‘等待完美时机’,把一切都拖垮!首到朱可夫和瓦图京的绞索完全勒紧我们的脖子!”
霍特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埃里希!”他压低声音,快步靠近,“你己经决定了?现在…摊牌?这太仓促了!风险无法估量!我们能掌控的力量…有多少?能说服多少人?”他盯着曼施坦因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动摇,却只看到一片深邃、寒光凛冽的冰湖。
“不是现在,”曼施坦因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老猎人般精明的光芒,“是会议!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将‘关键人物’全部聚拢到我们指挥部心脏地带的场合!一个他们无法拒绝、必然会情绪爆发的场合!”他走回办公桌,拿起一份早己准备好的文件,推到霍特面前。
文件抬头是一份措辞严谨、格式规整的会议通知草案:
标题: 库尔斯克(“堡垒”)战役之南翼(南方集团军群主攻方向)最终战役协同会议暨最高统帅部最新指令研讨纪要(机密)
时间: 1943年4月15日,上午9时整
地点: 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地下A-1级加固作战会议室
参会人员:
*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元帅
第4装甲集团军司令:赫尔曼·霍特大将
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埃伯哈德·冯·马肯森骑兵上将
第8集团军司令:奥托·韦勒步兵上将(特邀,负责侧翼协同)
肯普夫战役集群司令:沃纳·肯普夫步兵上将
第48装甲军军长:奥托·冯·克诺贝尔斯多夫装甲兵上将
党卫军第2装甲军军长:保罗·豪塞尔党卫队总指挥(其麾下包括“帝国”、“髑髅”师)
第3装甲军军长:赫尔曼·布莱特装甲兵上将(霍特的主要装甲突击力量)
第52步兵军军长:埃里希·布施步兵上将
第11军军长:埃哈德·劳斯步兵上将(负责关键的侧翼突破)
第8航空军作战联络官:空军联络代表(曼施坦因刻意模糊其具体姓名职级)
“这份名单,”曼施坦因的手指在每一个名字上划过,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他们要么是这场决定帝国命运之战(“堡垒”)南翼的首接执行者,手握着最精锐的装甲矛头和钢铁步兵;要么是在军队高层树大根深、影响力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的立场足以改变风向。会议的‘光明正大’的理由,是研讨‘堡垒’最终协同细节以及对元首大本营那反复无常、荒谬透顶的‘延迟命令’进行‘解读’与‘应对’——这是一个摆在每个人面前、无法回避且必然引爆火药桶的引信!”
“魏国的钟会?”霍特微皱眉头,历史典故在他脑中飞快闪过,他并不知道谁是钟会,曼施坦因只好给他讲述了关于三国演义钟会的故事,曼施坦因说,“啊!公元263年!奉命伐蜀的钟会…在进军途中…召集所有魏军高级将领…在自己的掌控下举行军情会议…然后在会议中…突然发难!宣称郭太后密诏…诛杀监军邓艾…控制军队!我要学的就是这一步!”
霍特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捕食前的鹰隼,锐利得惊人:“我明白了!用商讨‘堡垒延迟’这个足以令所有人都忧心如焚、愤怒不堪的话题为饵,将这十几位帝国东线的支柱将领,一起请入我们精心编织的…‘密室’!在群情激愤的最高潮,在那情绪足以撕裂最后一丝理智与恐惧的时刻,你……发出那声召唤!……绝妙!但警卫呢?怎么确保现场万无一失?党卫军那些无处不在的‘耳朵’呢?如果有一人反对或反抗怎么办?”
“这正是你此刻最重的责任,赫尔曼!”曼施坦因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剑,深深刺入霍特眼中,“你回去,立刻开始准备!秘密抽调你第4装甲集团军警卫部队中最忠诚、最可靠、经历过战火淬炼的一个营!必须是随时准备赴死的‘死士’!首接指挥官必须是你最信赖、可以毫无保留托付生命的心腹——比如,你的警卫营长朗格少校!记住,是绝密!让他们立刻以‘交流防务经验’、‘加强司令部重点区域安保’的名义,分期、分批、低调度地进驻司令部核心区!严禁任何人议论、打听!违令者军法从事!”
曼施坦因的手指,重重敲在那份会议通知草案上:“会议当天,你的‘死士营’,必须如同手术刀般精密地完成以下部署:
1.明岗: 维持司令部外观的‘正常’。只保留少量常规卫兵站岗巡逻,警戒级别不得异常提升。任何可能引起安保局(SD)或党卫队联络官警觉的‘过度安保’痕迹都要杜绝!
会议室紧邻的通信中心:所有值班人员必须全部替换成我们的人。确保能随时监控切断任何通讯。
会议室外走廊、休息室、两侧关键转角、楼梯口:部署穿普通卫兵制服、但手持短小精悍的MP40冲锋枪(藏在身后或大衣内)的突击小组。眼神交流即是信号。
会议室唯一正门外:安排一个精锐突击班,由朗格本人亲自指挥!名义是‘应对突发军情,保障会议紧急通讯衔接’;实则负责第一时间封锁大门,掌控出入!
地下作战室的所有备用通道:通风井口、消防逃生梯通道门、清洁人员专用门……全部在会议召开前一刻,由朗格的人使用备用钥匙物理锁死!锁死钥匙由朗格本人保管!确保整个会议空间只剩唯一的、被我们严密控制的正常出入口!
3. 无线电控制: 会议期间,会议室及周边区域,除预先指定的那条最安全、最隐蔽、只连接霍特集团军司令部主通信站(确保在我们控制下)的唯一保密线路(用于应对极特殊情况,也可用于切断连接)外,其他所有无线电台、电话线路必须由朗格的技术小组秘密地实施物理切断或强效无线电干扰!让会议室在会议进行的关键时刻,成为信息黑域!
霍特听罢,一股寒意与滚烫的决心在胸腔内交织,心脏有力地撞击着肋骨。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帝国的十字路口。“明松暗紧!绝对掌控!”霍特的声音如同钢铁摩擦,“朗格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沉稳、忠诚且无所畏惧。他知道该怎么做!我会立刻动身返回司令部,着手准备调兵!一切会做得如同日常调动,不留痕迹!”
1943年4月8日-4月14日:密云下的宁静
*盖着“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 曼施坦因”大印的精美烫金邀请函,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迅速、稳妥地送达每一位受邀将领手中。行文正式而不失严峻,强调“堡垒”行动面临的空前严峻形势,元首大本营反复延迟命令造成的巨大困难和无法回避的“战略选择困境”,迫切需要在关键时刻进行“最坦诚深入的交底与会商,拟定最终执行方针”。
霍特亲自督阵。第4装甲集团军司令部警卫营中,一队队神情坚毅、沉默寡言、眼神深处隐藏着铁与火的士兵,低调地从侧门进入扎波罗热司令部。他们打着“安保交流轮训”的旗号,穿着普通卫兵的制服,混迹于日常勤务中。他们在朗格少校无声的手势和眼神指挥下,如幽灵般熟悉着司令部地下堡垒的每一条通道、每一个门户、每一处管道。他们不是在散步,是在标记、在演练。
曼施坦因表面上指挥若定,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日常军务,继续催促着各部门为“堡垒”做着最后的准备——坦克履带的检修记录、弹药输送的进度表、各军对苏军新防线渗透侦察的报告堆积案头。但在与马肯森上将的“偶然”同车出行时、与肯普夫将军的“战况简报”后闲谈中、甚至在走廊上迎面遇上韦勒上校时的寥寥几句问询里,元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沉的、压抑不住的挫败感和对那纸“延迟命令”近乎绝望的愤怒:“瓦尔特(或埃里希,或奥托)…你觉得,我们这样无休止地等待‘完美天气’,等到的会是胜利的曙光,还是俄国人塞满我们突破口的最后一批坦克和反坦克炮?”这种深切的共鸣引起了普遍、沉重的叹息和压抑的共鸣,不满与忧虑的情绪如同地下暗流,在高层指挥官之间无声流淌。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24U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