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棠踏着晨光走进高氏集团大楼时，文件夹边缘的《云栖别院》设计图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她昨晚熬到三点调整排水系统的暗纹，此刻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但她还是把西装袖口整理得整整齐齐——这是她给甲方的尊重。
“苏设计师早。”前台小妹递来访客卡，目光却落在她文件夹侧面贴着的青瓷纹样贴纸。
那是苏清棠特意挑选的，用景德镇老工匠烧制的釉色调配而成，在整个设计圈独一无二。
电梯升到二十三层时，苏清棠的后颈突然一阵发凉。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对上陈璐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对方假装整理袖口，但那抹青瓷色贴纸，正从香奈儿西装的蕾丝衬里露出来，和她文件夹上的一模一样。
“清棠也来送方案？”陈璐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香水味中透着一丝得意，“高总今早说想看些有新意的设计，我刚和他聊完，他还夸我‘懂中式的精髓’呢。”
苏清棠没有搭话，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文件夹上的贴纸。
这张贴纸是她让助理去景德镇定制的，连唐薇都只见过样品——除非有人进过她的办公室。
“苏姐。”唐薇端着两杯咖啡从茶水间闪了出来，杯壁上凝结着水珠，“总监让我提醒您……”她压低声音，杯底在托盘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声响，“陈璐半小时前刚从高总办公室出来，门都没关紧，我听见她提到‘云栖别院’西个字。”
苏清棠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昨晚离开工作室时，抽屉明明上了锁——但今早来的时候，锁扣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细铁丝挑过。
“评审会开始了。”前台小妹的声音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会议室的百叶窗半开着，阳光在胡桃木会议桌上洒下如金箔般的光斑。
苏清棠刚坐下，陈璐就踩着细高跟鞋绕到投影幕布前，手指在遥控器上一按：“这是我为高总设计的现代中式庭院《竹影栖云》。”
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清棠感觉自己的脊椎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曲面回廊的竹节接缝角度，正是她图纸里“岁寒三叠”的暗纹——那是她参考苏州网师园月到风来亭的飞檐，结合现代力学调整了十七版才确定的角度，连唐薇都只见过三维模型。
“这个转角的采光角度很特别。”高总端起茶杯，青瓷杯壁映照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陈设计师，能说说设计思路吗？”
陈璐的耳垂泛起得意的粉红色，她伸手拨了拨耳坠：“我参考了……”
“能看看原图文件吗？”苏清棠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满室的惊愕。
陈璐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在U盘上停顿了两秒才插进投影仪。
苏清棠走到幕布前，手指点在梁柱阴影处：“真正的‘岁寒三叠’纹样，应该在第三层檐角与回廊的衔接处，用0.3毫米的铜丝嵌入，既可以作为装饰，又能引导雨水。”她放大建筑剖面图，“您设计的这里——”手指划过屏幕上模糊的阴影，“纹样位置偏了三公分，雨水会顺着檐角滴进回廊，梅雨季能积半寸水。”
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高总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碰了一下：“苏设计师说的……”
“是真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众人都抬起头。
顾砚舟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掌控全局的绅士。
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别墅模型，正是苏清棠为他设计的私人住宅——那是她压箱底的作品，连设计室都只存了电子版。
“我太太说，抄袭者永远学不会暗纹里隐藏的排水系统。”顾砚舟走到苏清棠身边，将模型转向众人。
底部的暗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和苏清棠摊开的图纸完全吻合，“这套暗纹是她根据我别墅的地势，结合二十西节气的降雨量计算出来的。陈设计师，你知道为什么第三层檐角要偏三公分吗？”
陈璐的脸白得像被揉皱的纸。
她盯着模型底部的暗纹，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桌上的U盘：“这……这是巧合！我有设计手稿——”
“陈璐。”苏清棠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纸，最上面是一张带有日期的签收单，“昨天下午三点，你的助理来我办公室借《中国古建筑营造则例》，走的时候我的抽屉锁扣被划了一道痕。”她翻开下一页，是监控截图，“凌晨两点十七分，有人戴着鸭舌帽进了设计室，身高和你助理一样。”
陈璐的指甲掐进掌心，口红被她咬出一道裂痕：“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看看你电脑里的文件创建时间就知道了。”顾砚舟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邮件截图，“我让人查了高氏集团的内网，你今早九点十七分上传的设计图，修改时间是昨晚十点零五——而我太太的最终稿，是在十点零三分发送到高总邮箱的。”
高总扶了扶眼镜，目光在陈璐和苏清棠之间转了两圈，突然敲了敲桌面：“苏设计师，我想看看你的完整方案。”
苏清棠翻开文件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云栖别院”西个字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陈璐突然冲过来要抢，却被顾砚舟挡住。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像淬了冰：“陈小姐，我建议你现在联系律师。”
陈璐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体溅在苏清棠的设计图边缘，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只是低头抚平被溅湿的稿纸。
纸页下露出半张手稿，上面密密麻麻的计算数字中，“岁寒三叠”西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苏清棠！”陈璐突然尖叫，“你别得意太早——”
“够了。”高总拍了一下桌子，“苏设计师，下午三点，我们详谈合作。陈小姐，麻烦你跟我去趟法务部。”
顾砚舟帮苏清棠整理了一下被撞乱的头发，低声问道：“手在抖？”
苏清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不是怕，是气。”她低头看着被咖啡弄脏的设计图，突然笑了，“不过也好，正好让他们看看，真正的设计，是藏在暗纹里的心血，不是随便能抄走的。”
陈璐被高总带走时，狠狠地瞪了苏清棠一眼。
那眼神里的怨恨像一根刺，扎得苏清棠后颈发紧。
她想起刚才陈璐撞翻咖啡时，自己瞥见她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未读短信：“无论如何，别让苏清棠拿到高氏的项目。”
顾砚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握紧她的手：“需要我让人查查吗？”
“先处理眼前的事。”苏清棠把设计图重新整理好，“下午和高总的面谈更重要。至于背后的人……”她手指轻轻划过文件夹上的青瓷贴纸，“总会浮出水面的。”
窗外的风掀起半张稿纸，露出手稿最底下的一行小字：“暗纹设计者：苏清棠，2023年秋。”
而此刻在高氏法务部，陈璐正对着苏清棠的设计手稿浑身发抖。
她指着手稿上某个被红笔标注的细节，声音带着哭腔：“这……这不可能！她怎么会连这个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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