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冷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原告席上苏清棠的西装袖口还带着那日争执时的褶皱。
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指节泛着冷白，腕间红绳却烧得发烫——那是顾砚舟今早替她重新系的，说“今天要系紧点，省得某人又只顾着设计图”。
“肃静。”法槌落下的脆响惊得陈璐肩头一颤。她缩在被告席角落，睫毛上还挂着昨夜哭肿的痕迹，却始终不敢看苏清棠的方向。
高总扯了扯定制西装的领口，将《竹影书斋2.0》拍在证物台上，金表扣在木头上磕出刺耳的响：“苏小姐的设计过于偏执，这些所谓暗纹根本不符合施工标准。”他扫过法官席，嘴角扯出两分笑，“再说了，陈璐的改良方案......”
“能说出这个纹样角度对应承重墙应力值吗？”
顾砚舟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精准扎进高总话音的间隙。他站在旁听席最前排，竹纹银链在指间晃出冷光——那是苏清棠上周用设计图边角料给他打的，说“戴这个比戴袖扣酷”。
高总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顾先生是来上建筑课的？”
“37.5度。”苏清棠突然开口。
她起身时椅子在地面擦出尖锐的摩擦声，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她移向证物台。“竹节纹与水平面呈37.5度时，承重墙能多承受15%的侧向压力。”她指尖抚过陈璐方案的封皮，“而您手里这份‘改良版’，竹纹角度是35度。”
陈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日在打印店，她明明照着苏清棠的图纸描了三遍，怎么会......
“这能说明什么？”高总梗着脖子。
“说明抄都抄不全。”顾砚舟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间露出锁骨处的红痕——那是昨夜苏清棠给他贴暖宝宝时蹭的，“苏清棠的暗纹不是装饰，是用《建筑结构荷载规范》算出来的命。”
苏清棠将随身携带的竹纹模型嵌入建筑剖面图，金属零件咬合的轻响让全场静了静。
她按下模型底部的开关，模拟暴雨的红色液体顺着纹路奔涌而下，在陈璐方案对应的位置突然滞住，很快漫过边缘，在塑料托盘里积成浑浊的水洼。
“真正的排水系统藏在第七重纹路里。”她抬眼看向高总，“陈璐的版本会让雨水倒灌进地下室——上个月顾氏老宅的漏水事故，您不会忘了吧？”
“反对！”高总的律师猛地站起来，“原告方混淆概念......”
“不混淆。”沈言的声音从旁听席右侧传来。
他抱着一摞文件穿过走道，皮质公文包在腿侧撞出闷响。“这是顾氏老宅近十年的维修记录。”他将文件递给法警，“三年前西北角漏水事故的施工负责人，是陈璐小姐。”
陈璐的啜泣声突然拔高。她盯着自己发颤的手，想起那天在打印店，苏清棠的图纸被她压在最底下，油墨未干的竹纹在她掌心印了半宿。
后来她偷偷改了角度，想着“反正那个冷脸设计师也不会发现”。
“够了！”高总拍案而起，西装下摆滑出半截药瓶——和那日在办公室碎裂的是同一款胃药。“暗纹就是你们编的借口！”
顾砚舟突然扯开衬衫。
法庭里响起抽气声。
他左腹至胸口的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却偏偏沿着某种规律蜿蜒——仔细看，竟与苏清棠图纸上的竹纹走向分毫不差。
“这些纹路是她为我设计的防寒结构。”他声音发哑，指尖轻轻抚过疤痕，“我有严重的胃寒，她查了三个月古籍，说竹纹走势能引导地暖热气循环。”他转向高总，眼神像淬了火的钢，“现在你要用她的心血害人？让住别墅的人冬天冻出胃病，雨季泡在水里？“他一步一步逼近高总，竹纹项链重重砸在对方胸口：“你选的不是设计师，是杀手。”
法警上前隔开两人时，苏清棠看见高总喉结动了动，目光下意识扫向西装内袋——那里，半截竹纹正从药瓶底部露出来。
休庭铃响起时，窗外的雨终于停了。
唐薇抱着个牛皮纸袋候在法庭门口，发梢还沾着水。她把袋子递给苏清棠时，手指在发抖：“修图师说，这是从陈璐的旧手机里恢复的。”
照片上的女孩十二岁左右，蹲在孤儿院的水泥地上画建筑草图。纸角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给未来家人的房子”，而那簇竹纹的笔触，和陈璐药瓶底部的刻痕，像两片从同一根竹子上落下来的叶子。
“清棠姐。”唐薇吸了吸鼻子，“顾先生让我先送你去颁奖礼后台。”她指了指苏清棠怀里的文件袋，“奖杯己经到了，内侧刻着......”
“竹纹。”苏清棠摸了摸文件袋的边角，掌心触到一道浅浅的刻痕。
她抬头看向法庭里还在收拾东西的顾砚舟，他正弯腰替陈璐捡起掉落的钢笔——那个总说“流量是虚的”男人，此刻发顶沾着法庭的光，像株在雨里站了很久的竹，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后台的聚光灯在远处亮起，照得奖杯盒上的烫金字泛着暖光。
苏清棠伸手摸向盒盖内侧，指尖触到一道熟悉的纹路——是她藏在设计图里的“永远”，终于从纸背，刻进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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