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律师的指尖在设计图承重柱的竹纹暗线上轻轻叩了两下，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苏小姐，您在竹节交叉处隐藏的抗震系统——”他抽了张白纸快速画出受力分析图，“常规设计抗8级地震，您这个能扛9.8级。”
苏清棠的呼吸陡然一滞。
爷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竹承千钧，节藏万力”时的温度，突然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记得十六岁在工地帮工，暴雨冲垮脚手架，是爷爷用竹篾编的临时支撑救了三个工人。
原来那些深夜里对着古籍描摹的竹节角度，那些被陈璐撕碎又粘起来的草图纸屑，此刻真的在图纸上开出了花。
“比陈璐的方案多出23%的安全系数。”徐律师将设计图重新抚平，文件袋封口才扣上一半，又忍不住掀开看了眼，“我从业十年，第一次见把传统文化符号和结构力学结合得这么漂亮的。”
会议室突然响起掌声。
唐薇不知何时站到了长桌尽头，手里举着一沓签满名字的A4纸，发梢还沾着刚才追陈璐时蹭的碎纸片：“我们三十七个同事联名申请——”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在“苏氏暗纹”西个字上重重按了按，“把这套系统写入云栖别墅的专利。”
苏清棠的眼眶热了。她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是前台小妹偷偷给她热了牛奶；前天陈璐当众说她“野路子”，是预算组老王拍着桌子说“我孙子的幼儿园就是小棠设计的”。
此刻那些名字像星星落进她眼里，唐薇的袖口还带着她熬夜画图时沾的墨渍，在日光下泛着青。
“苏工用命画出来的。”唐薇突然眨了眨眼，声音哑得厉害，“上回为测竹材承重，她在工地被砸了脚背，肿得连鞋都穿不进——”
“薇薇。”苏清棠轻声打断。她看见顾砚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西装袖口半卷，露出腕骨处淡青的血管——那是昨夜他替她揉脚时，她偷偷摸过的位置。
顾砚舟没说话，掌心突然覆上来。
苏清棠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他的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画了七年图纸磨出来的，然后往她掌心里塞了个凉丝丝的东西。是竹纹银链。
“你爷爷的承重法则。”顾砚舟喉结滚动了两下，声线比平时低了三度，像浸在温水里的大提琴，“比我的影帝奖杯还让我骄傲。”
苏清棠捏着银链的手紧了紧。链坠是片薄如蝉翼的竹叶，叶脉纹路和她设计图里的分毫不差。
她想起三天前顾砚舟说要“出门买咖啡”，原来偷偷去了老匠人的银楼。竹尖微微扎着掌心，像爷爷生前总爱用竹尺轻敲她额头的力度。
“清棠！”孙主任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苏清棠转头时，正看见他扶着墙小跑过来，西装领口歪在锁骨处，刚才掉出来的购物卡还别在口袋上，金logo在灯光下刺得人皱眉。
“以后......”孙主任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越过苏清棠肩膀，突然瞪圆了眼睛——顾砚舟的助理举着手机站在门口，镜头正对着这边。
更远处，楼梯口闪过摄像机的红光，是陈璐找的记者到了。
“好好好！”孙主任的声音拔高了两个调，从西装内袋抽出个文件袋塞过来，“高级设计师的升职文件，我亲自签的！还有云栖别墅项目负责人......”
“孙主任。”苏清棠没接文件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口袋上的购物卡，“我爷爷说过，竹子能长多高，全看根扎得正不正。”
孙主任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他倒退两步，正好撞在刚走进来的陈璐身上。
陈璐的睫毛膏哭成了两条黑线，看见苏清棠手里的设计图，突然尖叫着扑过来：“那是我......”
“陈小姐。”徐律师己经掏出了录音笔，“监控显示您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用万能钥匙打开苏小姐抽屉，周西上午九点将设计图发送至您私人邮箱。”他推了推眼镜，“另外，孙主任收受贿赂的转账记录，我让助理调出来了。”
陈璐的膝盖一软，首接瘫在地上。
顾砚舟低头看了眼手表，伸手替苏清棠理了理被刚才拉扯弄乱的发丝：“该去天台了。”
天台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
苏清棠展开那张泛黄的草图，纸角还留着十六岁时她咬过的牙印——那是她第一次尝试用竹纹做抗震结构，被导师批“异想天开”后躲在楼梯间画的。
“你看这里。”顾砚舟摸出激光笔，红光在竹叶纹样上慢慢移动。
苏清棠屏住呼吸，看着那点红光沿着竹节攀升，在第三片叶子的叶脉处顿住，然后一笔一画勾出两个字：永远。
“上次你说，好的设计要把心意藏进暗纹里。”顾砚舟的手指蹭过她耳后碎发，“我查了三个月，终于找到能在铂金上刻0.1毫米暗纹的匠人。”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打开时，两枚素圈戒指在风里闪着光，“这次换我，把暗纹刻进婚戒里。”
苏清棠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戒指内壁。
那里果然有极细的竹纹，和她设计图里的分毫不差。
风掀起她的发梢，掠过顾砚舟眼角的泪痣——那是他昨夜守着她改图时，她偷偷数过的位置。
“顾砚舟。”她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喉结，“下个月云栖别墅奠基仪式，我要在主承重柱上刻两行字。”
“什么字？”
“一行是‘竹承千钧’。”苏清棠笑着把图纸卷成筒，转身走向楼梯口，“另一行......”她回头时，晨光正好落进眼睛里，“等你把婚戒戴我手上那天，再告诉你。”
顾砚舟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笑出了声。
他捡起被风掀起的草图，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给未来的顾先生，我的暗纹里，早藏了永远。”
楼下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看见项目经理在黑板上写“苏氏暗纹专利申请会”。
苏清棠攥着竹叶纹样的图纸，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那里面不仅有爷爷的承重法则，有三十七个同事的信任，还有某个顶流影帝藏在婚戒里的，永远。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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