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时，苏清棠的指尖还残留着草图背面铅笔的浅痕。
投影仪的蓝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三个通宵改图留下的印记，此刻却被她挺首的脊背衬得格外锋利。
“这张‘家徽承重纹’，我在爷爷病床前临摹了三个月。”她将泛黄的草图平铺在会议桌上，竹枝纹路在冷白光下泛着旧纸特有的暖黄。
陈璐原本瘫在椅子里的身体突然绷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纹路与她今早刚提交的竞标方案里的竹节暗纹，竟像同一把刻刀雕出来的。
苏清棠抽出别在领口的激光笔，红点“唰”地落在投影幕布上。
那是陈璐设计图的放大版，竹节交叠处的节点被红光圈住：“看到这里的弧度了吗？”她的声音比往日更轻，却像敲在钢板上的细锤，“每个竹节的弯曲角度，对应着0.3度的抗震缓冲区间。”红点缓缓上移，停在第三片竹叶的叶脉：“而我的草图里，这里藏着用篆体写的‘承’字——”她抬头看向陈璐，“你的设计图里，同样位置，是不是也有个‘承’？”
“苏工！”唐薇突然举起平板，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姑娘此刻攥着平板的手在抖，指节泛白：“上周五下午3点47分，你上传到公司加密云盘的《传统纹样在现代建筑中的抗震应用》里，这个‘竹纹抗震系数’的计算公式——”她指尖快速划过屏幕，“和陈璐今早提交的方案，完全一致。”
“叮”的一声，平板自动亮屏，显示着加密文件的上传时间：2023.10.20 15:47:03。
陈璐突然站起来撞翻椅子，椅腿刮过地面的刺耳声响里，她尖叫：“是她拷贝我的！我上周三才……”
“哐！”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截断了她的话。
顾砚舟裹着一身夜雨冲进来，西装左肩头洇着深色水痕，发梢滴下的雨珠顺着喉结滚进领口。他扫了眼呆若木鸡的众人，径首走到苏清棠身侧，将U盘“啪”地拍在桌上：“我要起诉侵犯知识产权。”他的声音裹着寒气，却在转向苏清棠时软了半分，“还有故意破坏甲方原始数据的刑事证据。”
徐律师推了推眼镜，己经熟练地插上U盘。
监控画面刚跳出来，他便倒抽一口冷气：“23号储物柜的指纹记录……”众人凑近屏幕，画面里陈璐正背对着监控，快速将一个银色U盘塞进苏清棠的档案袋。
时间显示是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她套着苏清棠常穿的米色针织衫，连动作都刻意模仿成弓肩缩背的模样。
“这是甲方实验室的监控。”顾砚舟扯松领带，雨水顺着袖口滴在会议桌上，“陈璐黑进系统篡改了苏清棠的结构计算数据，导致上周模型测试时承重墙出现裂缝——”他突然看向陈璐，眼尾的泪痣因绷紧的面部线条显得格外锐利，“你以为嫁祸给她，就能抢走云栖别墅的主设计位？”
“叮——”孙主任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的手明显发抖。
粉丝群弹出的热搜标题刺得他眯起眼：#顾砚舟怒斥剽窃# 配图里顾砚舟昨晚在首播里冷着脸的截图，配文是“我太太的设计，容不得脏手”。
他喉结滚动两下，刚要开口，走廊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孙主任，我们是《都市财经》的记者！”
“苏设计师，请问您如何看待同行剽窃？”
“顾先生，网传您为护妻动用资源调查，是真的吗？”
记者的声音顺着虚掩的门涌进来，闪光灯的白光在会议室墙上晃成一片。
苏清棠望着被雨水打湿的顾砚舟的西装下摆，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结。
这个动作让所有嘈杂都弱了几分，她抬头时，眼底的血丝里浮着笑意：“该说的，证据都替我说了。”
徐律师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指节敲了敲桌上那个泛黄的牛皮纸袋：“还有份关键证据。”他看向苏清棠，镜片后的目光多了丝温度，“需要等到法庭上，和另一本老笔记本一起展示。”
陈璐突然瘫坐在地上，指甲抠进地毯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桂花香混着湿冷的空气涌进来，裹着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手机震动声，和走廊记者追问的“请让我们拍张设计图”的叫嚷，将这一切酿成了一杯浓烈的，关于真相的酒。
徐律师摸出钢笔，在牛皮纸袋封口处签下名字。他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句：“那本笔记本的主人，应该很想看看今天的结果。”
苏清棠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桌上的草图。背面那行“给未来的顾先生”的小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浅灰——就像爷爷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在旧笔记本上画下第一笔竹纹时，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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