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顶灯在大理石地面投下冷白的光，苏清棠坐在原告席上，指尖无意识着西装裤线。
她能听见法槌敲击的余音还在梁柱间震颤，旁听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方才徐律师将泛黄的笔记本摊在投影幕布前时，整个法庭的呼吸都轻了半拍。
“这是苏清棠女士2018年的设计手稿，标注为‘竹纹抗震结构草稿’。”徐律师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点在页面右下角的日期上，“经司法鉴定机构核查，纸张纤维、墨水成分与当年苏女士常用的绘图本完全一致。”他调出云端时间戳，投影幕布瞬间被绿色的电子时间填满，“而陈璐女士提交的设计日志，最早记录时间为2019年3月，晚于这份手稿17个月。”
苏清棠望着幕布上熟悉的字迹，喉头发紧。那是她刚上大学时，爷爷戴着老花镜陪她改图的深夜。
老人用竹节笔蘸着墨汁，在她草稿旁画下第一笔竹纹：“清棠，老祖宗的东西不是用来摆的，得让它在钢筋水泥里活过来。”此刻那些褪色的墨迹在冷光下泛着暖黄，像极了爷爷临终前握她手的温度。
“反对！”陈璐的代理律师拍案而起，“仅凭时间戳不能证明原创性！”
顾砚舟突然起身。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西装，肩线挺得像把刀，从被告席到证物台的几步路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带着压迫
旁听席的记者们立刻举起相机，镜头追着他捏起陈璐那支银色钢笔的动作——那是方才陈璐在质证时掉在地上的。
“我要申请司法鉴定。”顾砚舟将钢笔递给法警，指腹轻轻擦过笔帽内侧，“这里刻着‘群演237’。”他声音低下来，眼尾的泪痣因紧绷的下颌线微微发红，“2017年我在《烽火黎明》剧组跑龙套时，道具组给群演发的钢笔都刻这个编号。”
陈璐的脸“刷”地白了。她攥着桌角的手在发抖，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苏清棠望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甲方实验室监控里看见的画面——那个套着米色针织衫的背影，连缩肩的弧度都在模仿她。
原来从那时起，陈璐就不只是想抢设计位，是要把她的人生都按进泥里。
“苏女士，您对被告方的设计图有补充说明吗？”法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苏清棠站起身。她的设计图此刻正投影在幕布上，陈璐的仿作被红笔圈出十几处雷同。她的目光扫过承重柱的倾斜角度，突然顿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中嗡嗡作响，连顾砚舟悄悄伸过来、覆在她手背的掌心温度都有些模糊。
“承重柱倾斜23.5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这个角度是我父亲车祸当天的经纬度。”法庭里的窃窃私语瞬间凝固，“2008年5月12日，北纬31度，东经103.5度——我父亲当时在汶川参与震后重建，为了救被困的孩子，被垮塌的房梁砸中。”
她摸出随身带的旧怀表，玻璃罩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男人蹲在废墟前，铅笔在图纸上画着倾斜的柱子。
“他临终前说，‘清棠，要让房子学会‘弯腰’，才能在灾难里多护些人’。”她抬头看向陈璐，眼底的冷意让对方猛地瑟缩，“你抄走的不只是图纸，是我父亲用命换的教训。”
旁听席炸开一片抽气声。
有位白发老太太抹着眼泪喊了声“造孽”，法警连忙过去维持秩序。
徐律师趁机点开另一个文档，甲方的邮箱记录在幕布上铺开：“陈璐女士在方案通过后，删除了苏清棠所有邮件抄送记录。”他冷笑一声，“但云端自动备份的草稿箱不会说谎——每封标着‘最终版’的邮件，发送时间都在苏女士提交初稿之后。”
陈璐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的妆容花了，眼线顺着泪痕糊成两条黑蛇：“是孙主任让我这么做的！他说只要搞掉苏清棠，就能把云栖别墅的项目塞给他侄女——”
“够了！”孙主任猛地站起来，额头的汗顺着发际线往下淌。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苏清棠瞥见屏幕亮起，是粉丝群的消息：#顾砚舟 护妻# 己经冲上热搜第一，配图是昨晚首播里他红着眼说“我太太的设计，容不得脏手”的画面。
顾砚舟重新坐回原告席，将房产证“啪”地拍在桌上。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时带着股狠劲：“现在该谈谈赔偿了。”他看向法官，“苏小姐这三年被压制的设计费，按行业顶级设计师标准计算；还有，”他目光扫过陈璐惨白的脸，“我太太因为此事失眠掉发，精神损失费要和我的影帝片酬同等数额。”
苏清棠偏头看他。
这个总说自己“毒舌傲娇”的男人，此刻耳尖泛红，手指却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她想起昨夜在书房，他翻出她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情侣对戒，戒指内侧刻着“砚”和“棠”两个小字，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全体起立！”法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法官敲响法槌时，窗外的银杏叶正扑簌簌落在窗台上。
苏清棠望着陈璐被法警带走的背影，突然听见后排传来轻轻的掌声。
转头望去，是唐薇——她所在的设计公司的总监，此刻正举着手机，屏幕里是公司群的消息：“年度杰出设计师评选临时加赛，获奖者将在三日后的颁奖典礼揭晓。”
唐薇冲她眨了眨眼，将手机屏幕转向她
苏清棠看见群公告最后一行字：“特别提名：苏清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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