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顾家老宅的水晶吊灯在暮色里流转着暖光,苏清棠跟着顾砚舟跨进玄关时,腕间被他轻轻攥住。
他西装袖口的银扣蹭过她手背,像片带着体温的薄冰。
“别怕。”顾砚舟侧头,喉结在领结下滚动,“我妈耳背,说话声大些她高兴。”他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在保姆车后座时就攥得温热了。
此刻在玄关镜前,他指尖微抖着打开盒子,珍珠耳坠在暖光里泛着竹影般的幽光,“店员说这设计灵感是《竹影书斋》。”
苏清棠望着镜中他泛红的耳尖,想起昨夜他在事务所替她挡镜头时,也是这样连耳尖都绷得笔首。
她垂眸看他为自己戴耳坠的手——指节修长,掌心还留着今早替她抢回被撕图纸时的结痂。
当珍珠贴上耳垂的刹那,他突然低笑:“小时候总听保姆说,顾家的媳妇要戴够三对珍珠才像话。”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才知道,原来只需要一对。”
“顾先生。”苏清棠按住他欲收的手,指尖抚过他手腕内侧那道旧疤。
疤痕从腕骨延伸到小臂,像道褪色的蚯蚓,“这是……?”
“十五岁在剧组搬灯架砸的。”顾砚舟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她指节间常年握笔的茧,“当时想着,等有天能住进这样的老宅,要在院子里种满青竹。”他望着玄关外的庭院,暮色里几竿修竹正轻轻摇晃,“现在看来,比想象中好。”
“砚舟。”
女声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刻意的雍容。
苏清棠抬头,看见穿墨绿真丝裙的妇人端着红酒杯站在雕花拱门边。
她鬓角的珍珠发簪闪得刺眼,目光扫过苏清棠耳垂时顿了顿,“这位就是苏小姐?”
顾砚舟的手在她腰后收紧。
苏清棠知道,这是他在剧组对戏时才会有的小动作——表面镇定,实则神经紧绷。
她向前半步,露出清浅笑意:“许女士好,我是苏清棠。”
许婉如的酒杯突然倾斜。
暗红的酒液顺着杯壁滑落,在苏清棠眼前拉出条细线。
她下意识抬手,备用的竹影杯从随身包侧袋滑出,稳稳接住下坠的酒液。
杯壁倾斜15度的弧度正好贴合掌心,酒液在杯底晃了晃,终究没溅出一滴。
“这是我为顾先生设计的书房茶具。”苏清棠将杯子递还,杯身用青竹纹暗雕着“砚”字,“考虑到他常熬夜看剧本,倾斜设计更易握持,防洒。”
许婉如的指尖在杯壁上顿了顿。
她原想借酒渍让这姑娘出丑,却不想反被秀了专业。
目光扫过杯底的暗纹,她忽然笑了:“倒是个有心人。”转身时,红酒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顾先生可真会挑人。”甜腻的女声从另一侧插进来。
苏清棠侧头,看见穿亮片裙的女人举着手机逼近,镜头正对着她,“我记得你以前说最讨厌圈外人,现在倒好——”
“赵小姐不记得了?”顾砚舟突然挡在苏清棠身前,声线冷得像冬天的冰棱,“我在《长夜将明》里说过‘艺术需要跨界灵魂’。”他指节叩了叩赵婧的手机镜头,“还是说,赵小姐连自己参演的电影台词都记不住?”
赵婧的脸瞬间煞白。
她攥紧手机后退两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磕出刺耳的响,转身时亮片裙扫过苏清棠的手背,带着股浓得发苦的香水味。
“清棠,来。”顾老爷子的声音从主座传来。
老人穿着藏青唐装,手里捏着支狼毫笔,“听砚舟说你擅画庭院,能否即兴画幅?”他指了指桌上的餐巾纸,“就画这老宅的院子。”
苏清棠接过笔,笔尖刚触到纸,腕间突然覆上温热的掌心。
顾砚舟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指尖轻轻搭在她握笔的手上:“我帮你。”
墨线在餐巾纸上铺展。
苏清棠画曲径,顾砚舟接假山;她添竹影,他补月洞门。
两人的笔触越来越快,仿佛不是在纸上,而是在彼此心里勾勒了千万遍。
最后一笔落下时,顾老爷子的笑声震得茶盏轻晃:“好!这曲径通幽的布局,比我当年找的大师还多了分烟火气。”
深夜,苏清棠借口去洗手间。
走廊的壁灯昏黄如豆,她绕过雕花隔断时,瞥见转角沙发上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
袖口处露出半截烟盒,边缘被得发毛,隐约能看见里面叠着的纸页。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
烟盒最上层的草图上,稚嫩的笔触画着顾家老宅的轮廓——飞檐、青瓦、庭院里的竹。
角落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3岁那年,保姆说这里永远不要我。”
苏清棠的指尖发颤。
她轻轻将烟盒放回原处,却见最底下还压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己经模糊,勉强能认出“砚舟收”三个字。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将烟盒原样放好,转身时正撞进顾砚舟的怀里
他身上带着点酒气,却混着熟悉的雪松香:“怎么跑这儿来了?”
“找……找洗手间。”苏清棠垂眸,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丝绒盒——是早上那对珍珠耳坠的盒子。
顾砚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突然轻笑:“原本想等你画完图再送,现在看来……”他掏出盒子重新打开,“还是现在戴更合适。”
苏清棠任他替自己重新戴好耳坠,指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烟盒。
那里还留着草图上铅笔的余温,像颗小太阳,烫得她心口发疼。
“砚舟。”她轻声唤他,“明天……能陪我去趟旧书店吗?我想买本《园林制图》。”
顾砚舟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应下。
他没看见,她藏在身后的手正攥着那截从烟盒里悄悄抽出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却足够让她看清最后几个字:“爸爸妈妈错了。”
夜风从雕花窗棂钻进走廊,吹得烟盒轻轻翻动。
最上面那张画着老宅的草图飘出来半角,“永远不要我”那行字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苏清棠将便签纸小心折好收进口袋,转身时,顾砚舟的外套正披在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该回去了。”他牵起她的手,指腹蹭过她口袋的位置,“妈妈说要留我们住客房。”
苏清棠望着他眼里的星光,忽然想起白天在事务所,他举着设计合同说“原创性由设计协会认证”时的模样。
原来有些东西,早在相遇前就埋下了伏笔——就像他少年时画的老宅草图,就像她藏在设计图暗纹里的“永远”。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十下,苏清棠摸着口袋里的便签纸,在心里默默说:明天,等明天,我就把它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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