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内的潮气裹着雨水的冷意往领口里钻，周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盯着脚边那张被雨水洇开的转账单，“陈璐”两个字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方才撞翻道具箱时，这张单子从碎木片里滑出来，正巧落在穿黑风衣的男人脚边。
那男人弯腰捡起单子的动作很慢，指节因用力泛白，再抬头时，眉峰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周昊的瞬间，像是淬了冰的刀尖。
“沈先生。”苏清棠刚应了副导演的喊，转身就看见男人手里的转账单，睫毛微颤。
她认得这是顾砚舟的经纪人沈言，向来冷静得像台精密仪器一样的人，此刻西装下摆还滴着水，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苏总监，先去道具间。”顾砚舟手掌虚虚护着她后腰，指腹隔着大氅布料轻轻两下，声音放得温软，可眼尾扫过周昊时，却像淬了火的钢刀，“这里交给我。”
苏清棠顿住脚步，指尖在他西装内袋的激光笔上点了点——金属外壳上“永远”二字的刻痕还带着他体温。
她垂眸笑了笑，到底没再坚持，转身往道具间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拍在桌面的脆响。
“周先生。”沈言将牛皮纸文件袋往周昊怀里一扔，雨水顺着文件袋边缘滴在他脚面，“你们公司服务器的交互记录，我让人调了三天。”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凌晨三点，陈璐工作室的IP地址和你这台摄像机的云端账号，有237次数据交互。”
周昊的喉结猛地滚动。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戳，后颈的冷汗顺着领口滑进衬衫——那正是他这半个月蹲守顾砚舟剧组的时间，每次偷拍完，他确实会把照片打包发到一个陌生邮箱，难道...
“在找这个？”顾砚舟突然扯松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处的竹叶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他指尖划过纹身边缘，竹叶纹路从锁骨蔓延至肩颈，“苏小姐给我设计的‘承重暗纹’，说能让我拍戏时更稳当。”他忽然倾身逼近周昊，纹身离对方鼻尖不过十公分，“你偷拍的每张照片，水印角度和这纹路的弧度，误差不超过0.5度。”
周昊下意识后仰，后背撞在棚柱上。他想起自己调了半个月的镜头参数——每次想抓顾砚舟和苏清棠的“亲密照”，总觉得角度差那么一点，原来竟是被这纹身的暗纹框住了！
“还有这个。”李助理举着平板挤过来，屏幕上是张泛黄的剧组群演表，“周先生三年前在《山河志》剧组当群演时，”他指尖点向签名栏，“用的是陈璐的笔迹。”
周昊的瞳孔剧烈收缩。
三年前他还是个连名字都不配出现在演员表的小群演，是陈璐塞给他第一个偷拍任务，说“签我的名字，剧组才会放你进去”。他当时只当是行规，现在想来，陈璐早就在给他织网！
“这些偷拍角度。”苏清棠不知何时从道具间折返，手里攥着方才顾砚舟的激光笔。
红点扫过周昊摄像机的参数表，在“水平角35度”的位置顿住，“和我设计的承重柱观测点完全重合。”她抬眼时，眼尾的水珠还没干，“周先生，你是偷拍，还是在替人窃取我的设计数据？”
“我、我没有——”周昊的喊声破了音，他想抢摄像机，却被李助理一把按住手腕。
摄像机摔在地上，内存卡弹出来，沈言弯腰捡起，首接插进自己的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棚内一片倒吸冷气声——除了顾砚舟和苏清棠的照片，还有二十多份苏清棠的设计手稿截图，最新的一份，正是她前天才传给甲方的《竹影书斋2.0》方案。
“陈姐让我...她说是要帮顾老师炒作！”周昊突然尖叫，额头青筋暴起，“她说你们隐婚是假的，让我拍到实锤就能拆穿！”
“炒作？”顾砚舟嗤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摸出婚戒。
暗纹里的“永远”在灯光下泛着暖光，“苏小姐设计这枚戒指时，陈璐的工作室还没注册。”他把戒指套回无名指，指腹碾过戒面，“她倒是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撞翻道具箱，我还不知道有人拿偷拍当幌子，偷我太太的设计。”
沈言将一纸禁令书拍在周昊掌心，纸角硌得他生疼。
棚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口号声，苏清棠透过玻璃门望去，只见上百个举着“反对偷拍”标语的粉丝排成长龙，为首的女生举着灯牌，上面是顾砚舟的侧影，写着“哥哥护妻，我们护哥哥”。
“从今天起，”沈言扯了扯领带，声音冷得像冰锥，“娱乐圈再无‘狗仔周昊’这个身份。”他指了指电脑上的法律文书，“偷拍、非法获取商业机密、伪造签名，够你在局子里过三个生日。”
周昊瘫坐在地，摄像机在脚边闪着红光——那是陈璐的来电。他盯着屏幕上的“陈姐”二字，突然疯了似的抓起摄像机砸向地面。
塑料碎片飞溅的瞬间，苏清棠被顾砚舟一把拽进怀里，他后背重重撞在棚柱上，却还护着她的头，低笑一声：“太太，我这算不算搬砖？”
苏清棠仰头看他，鼻尖抵着他锁骨的纹身。
雨水顺着棚顶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婚戒的暗纹在水滴里漾开，像朵小小的花。
她摸出激光笔，红点扫过他眼尾的小痣，“顾先生，国际建筑协会颁奖礼...”
“嗯？”顾砚舟低头，喉结擦过她发顶。
她突然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我把‘永远’刻进了奖杯底座的暗纹里。”
顾砚舟的呼吸顿住。他望着她眼尾未干的水珠，伸手把她大氅的领口往上拽了拽，指尖却悄悄摸进自己西装内袋——那里躺着枚和她同款的对戒，是他找工匠照着设计图偷偷打的，准备在颁奖礼上...
棚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
苏清棠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看了眼屏幕，抬头对顾砚舟笑：“甲方说《竹影书斋2.0》通过了，下周去颁奖礼现场量尺寸。”
顾砚舟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掌心悄悄把那枚对戒按进她手心里。
金属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苏清棠摊开手，看见戒圈内刻着“顾砚舟&苏清棠”，和她设计图暗纹里的字，分毫不差。
“太太。”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激光笔，在掌心转了两圈，“颁奖礼那天，我给你当模特。”
苏清棠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说要“搬砖”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把“永远”，搬进了每一块砖、每一道纹里。
棚外的粉丝还在喊口号，周昊被警察带走时撞翻了道具箱，又一张纸飘出来。
苏清棠弯腰捡起，是陈璐工作室的合同，甲方栏写着“程氏集团”。
她指尖微顿，抬眼时正撞进顾砚舟的视线。
他冲她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手机——屏幕上是沈言发来的消息：“程氏那边，我让人盯着呢。”
苏清棠笑了，把纸叠好收进包里。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但此刻，有顾砚舟的体温贴着她后背，有婚戒的暗纹刻着“永远”，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总会被拆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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