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会长把话筒推过来时，镁光灯闪了一下。
苏清棠的指尖触碰到金属表面的瞬间，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凉意。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入她的脑海——陈璐举着剽窃的图纸站在颁奖礼台上，而她则攥着原始手稿待在后台，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图纸边缘，将“苏清棠”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苏总监。”吴会长的声音如同细针，轻轻挑破了她眼底的潮意。
他眼角的皱纹里透着温和的神色，但指节却重重地敲了敲话筒底座，“您设计的‘竹纹抗震系统’使东南亚海啸重灾区的房屋损毁率降低了47%，但更让同行震惊的是，这套系统的核心图纸曾在三年前的国际青年设计奖上‘不翼而飞’。”
台下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苏清棠望着投影幕布上的承重纹路，那些交错的竹节状结构仿佛活了过来——爷爷病床前的监护仪在跳动，2019年3月17日凌晨三点，她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了第一笔；2020年7月的暴雨夜，她蹲在工地废墟里，用安全帽接着漏雨，在潮湿的笔记本上修正节点；2021年深秋，顾砚舟裹着一件皱巴巴的毛衣坐在她对面，用激光笔在她画错的地方点出红点，说“这里应该像你给流浪猫搭窝时那样，留一道透气的缝”。
“每个节点都对应着爷爷病床前监护仪的心跳。”她调出云端的时间轴，屏幕上跳动的时间点就像一串被串起来的星星，“2019年5月12日14:28，爷爷最后一次握住我的手，说‘清棠，要把房子造得比人心更稳固’。”
“够了！”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突然响起。
孙主任扶着前排椅背站了起来，西装领口的银链随着他的喘息晃动着，“国际奖项得主不应该用私人情感来干扰专业讨论！”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扫过苏清棠时仿佛淬了冰，“谁知道这些时间戳是不是临时做的？”
“你未婚妻的私人情感。”顾砚舟的声音从后排观众席传来，带着砂纸打磨过的冷硬质感。
苏清棠转头时，看见他己经站在了过道中央，西装口袋里的激光笔射出红点，精准地落在孙主任剧烈起伏的喉结上。
他扯松领带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领带结歪在锁骨处，“这是用237次凌晨三点的草稿换来的专利证书。”
大屏幕突然亮起了扫描件。
苏清棠认出那是自己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原始手稿——每页右下角都有她用铅笔写的日期，字迹被时间浸得发浅，但扫描后却清晰得刺眼。
顾砚舟抬手指向最后一页：“2021年9月20日，苏设计师带着这套图纸去见专利局的王科长，那天她的伞落在了我车上，伞骨上沾着陈璐工作室的标志。”
“还有这个。”唐薇的声音从右侧观众席响起。
苏清棠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己经挤到了第一排，举着平板的手稳如磐石。
画面里，陈璐穿着香奈儿套装，正背对着监控将U盘塞进孙主任办公室的文件柜，时间戳赫然显示为“2021年9月21日14:03”——正是苏清棠提交专利申请的第二天。
“这是上个月我替孙主任整理旧文件时，在监控主机里发现的备份。”唐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孙主任可能忘了，您办公室的监控系统和设计所公共区域使用的是同一个服务器。”
孙主任的脸瞬间变得比幕布还白。他踉跄着扶住椅背，银链“当啷”一声砸在椅背上，“你、你这是非法取证！”
“不，是合法的。”吴会长的声音如同压舱石。
他翻开手中的黑色文件夹，封皮上“建筑设计行业黑名单”几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唐小姐提交证据时，己经同步给了行业监管处。”他身后的大屏幕突然亮起，二十国建筑协会的联合声明在蓝光中铺展开来，“即日起，陈璐工作室所有项目的设计资格冻结，相关责任人永久禁止参与国际赛事评审。”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有个年轻设计师举着苏清棠设计图的复印件冲上台，被保安笑着拦住；竹叶灯牌在观众席上起伏，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沈言的笔记本屏幕上，弹幕刷得比暴雨还急，“苏清棠杀疯了”“顾影帝护妻太野”的字样不断涌现。
苏清棠望着孙主任摇晃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拍着她的肩膀说“年轻人要学会分享”时，袖口露出的那块百达翡丽手表——和监控里陈璐塞U盘时，他腕间的表是同一款。
“苏总监。”吴会长将话筒重新推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台下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清棠低头看向左手，婚戒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顾砚舟不知何时回到了观众席第一排，正仰头望着她，眼尾的小痣随着笑意颤动。
她忽然想起昨晚他窝在沙发里翻看她的旧手稿，指着某页上被茶水晕开的字迹说：“太太，这些皱巴巴的纸，比我获得的所有奖杯都珍贵。”
“设计不是捷径。”她对着话筒微笑，声音轻柔却清晰，“但总有人想抄近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孙主任，“不过没关系——”她举起左手，婚戒折射的光落在幕布上，“被真心呵护过的图纸，会自己扎根生长。”
更热烈的掌声淹没了一切。
苏清棠在掌声中看见唐薇悄悄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低头去按平板；顾砚舟掏出手机发消息，大概是在给助理交代庆功宴的事宜；吴会长合上黑名单时，文件夹边缘露出半张解聘书的边角，“孙明”两个字被红笔圈得格外刺眼。
首到散场时，苏清棠才注意到孙主任。
他站在会场后门的阴影里，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刀，死死地盯着唐薇的背影。
而唐薇正抱着平板和几个年轻设计师讨论监控技术，发梢被穿堂风吹起，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那道要把她刺穿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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