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时的穿堂风卷着竹叶灯牌的碎屑钻进云栖设计院的玻璃门，苏清棠刚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就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是孙主任。他攥着那份被红笔圈了“孙明”的解聘书，指节白得几乎要嵌进唐薇的办公桌。
唐薇正低头整理平板里的监控录像，被这声巨响惊得抬眼，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见孙主任喉结滚动，嘴角扯出一道扭曲的笑：“小唐，你举报我时，可查过陈璐的剽窃证据存在哪？”
空调的冷风突然灌进后颈。
苏清棠的指尖在桌沿轻轻一扣，刚要起身，就见顾砚舟己经挡在了她身前。
他西装袖口松松挽起，腕间那串和她同款的檀木珠串随着动作轻响，目光却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剜向孙主任发颤的指尖。
“在私人服务器？”顾砚舟的声音沉了三分，尾音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嗤笑。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助理小陈己经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屏幕蓝光映得孙主任的脸忽明忽暗，“孙主任，您2021年5月17日购买境外服务器的转账记录，和陈璐工作室的对公账户......”小陈点了下回车，“完全一致。”
孙主任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唐薇的文件柜上，金属抽屉被撞得“哐当”作响。
苏清棠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反驳，却被顾砚舟突然的动作堵了回去——
影帝扯松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处一片青黑的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那是片舒展的竹叶，叶脉纹路比真叶更细三分，却在靠近锁骨内侧时突然收窄，形成个三角状的凹陷。
顾砚舟抬手指尖划过自己的锁骨，又转向孙主任煞白的脸：“苏小姐说这是‘承重节点’，建筑里最吃劲的地方。”他指尖点在孙主任胸前，“和您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锁角度......”尾音拖得很慢，“完全重合。”
“你、你怎么会......”孙主任的声音破了调。
苏清棠这才发现他额头己经沁出冷汗，后颈的衬衫湿了一片——那台保险柜里锁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沈言查的。”顾砚舟理首气壮地把锅甩给经纪人，转头对门口扬了扬下巴，“对吧？”
沈言抱着一摞公证文件走进来，身后跟着举着“反对剽窃”标语的粉丝长龙。
他们挤在玻璃门外，标语牌上的荧光字映得走廊亮堂堂的。
沈言把文件“啪”地拍在孙主任面前，封皮上“二十国建筑协会”的烫金logo刺得人睁不开眼：“包括2019年苏清棠方案被驳回当天，您收的那笔‘咨询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银行流水，己经同步给行业监管处了。”
孙主任的手开始颤抖。他抓起桌上的解聘书，纸页在指缝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像极了三年前他撕碎苏清棠设计图时的动静。
苏清棠望着他发颤的手腕，突然想起那年暴雨夜，她蹲在垃圾桶前一张张粘图纸，雨水混着眼泪滴在墨迹上，把“竹影书斋”的落款晕成团模糊的墨渍。
“苏总监。”唐薇突然站起来。她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纸——最上面那张是“关于云栖别墅项目组人事调整的请愿书”，下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
唐薇把纸往苏清棠面前推了推，眼尾弯成月牙：“全组要求您升任总设计师。”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否则集体申请调离项目组。”
办公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苏清棠望着那沓请愿书，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实习生小林偷偷往她咖啡里加的方糖；想起暴雨天里，老周把伞倾向她那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想起唐薇熬夜帮她比对监控时，眼下的那片青黑......
“清棠。”顾砚舟的声音突然放软。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指腹还带着刚才扯衬衫时的温度，“这次换你。”
苏清棠抬头看他。
他眼尾的小痣随着笑意轻颤，像颗落进春水里的星子。
她突然想起昨晚在书房，他翻着她的旧手稿说“这些比奖杯珍贵”时，睫毛在书页上投下的影子。
她伸手从孙主任手里抽出那枚铜制的主任印章。印章边缘己经磨得发亮，刻着“云栖设计院项目主任”几个小字。
苏清棠把印章轻轻按进顾砚舟掌心，指尖微微发抖：“把暗纹刻进你下一部电影的片头字幕里。”她望着顾砚舟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又补了句，“刻深点。”
孙主任的手机在这时炸响。他手忙脚乱去接，听简里传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他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苏清棠看见他踉跄着撞翻了唐薇的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在请愿书上晕开个深色的圆，却正好避开了“苏清棠”三个字。
“叮——”顾砚舟的手机弹出条消息。
他低头看了眼，突然笑出声，把手机转向苏清棠：吴会长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奖杯陈列室的玻璃柜里，“年度杰出建筑师”的奖杯擦得锃亮，底座上“苏清棠”三个字的烫金铭牌还带着新刻的划痕。
窗外的粉丝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苏清棠凑近窗户，看见他们举着新做的灯牌，上面是她设计的竹影图案，配着一行字：“被真心呵护的图纸，终会扎根生长”。
唐薇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指了指桌上的请愿书。
苏清棠低头，发现不知谁在签名页最下方添了行小字：“——致永远不会被抄袭的光”。
顾砚舟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尾指。
苏清棠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的灯牌笑，喉结动了动，轻声说：“太太，这次换我给你打着灯。”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苏清棠听见吴会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点惯常的沉稳：“苏总监——”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顾砚舟的掌心还攥着那枚主任印章，体温透过铜面渗进她的指缝。
窗外的竹叶灯牌在风里摇晃，像片翻涌的绿色海洋。
而海洋的尽头，有座用真心砌成的建筑，正在晨光里拔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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