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棠的高跟鞋在剧组走廊敲出急促的鼓点。
她攥着保温桶的手沁出薄汗,桶里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出门前她特意用温度计测过,40度,刚好是顾砚舟最爱的温度。
道具间的门虚掩着,监视器的蓝光从门缝漏出来,在她脚边晃成一片碎星。
她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最里侧的货架后传来压抑的闷哼。
“顾砚舟?”她轻声唤,保温桶“咚”地磕在门框上。
货架后探出一只骨节泛白的手,指尖还攥着半片胃药,掉在地上滚进角落。
苏清棠绕过堆满旧枪械模型的货架,就看见男人蜷在监视器后的阴影里,白衬衫后背被冷汗浸透,贴在脊椎骨上勾勒出嶙峋的线条。
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水泥墙,喉结剧烈滚动,每吸一口气都像在锯生锈的齿轮。
“胃痉挛药...”他咬破下嘴唇才挤出三个字,血珠混着冷汗滴在剧本封面上,把“铁血战狼”西个字晕染成暗红。
可当苏清棠要摸出手机叫救护车时,他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腹的薄茧硌得她生疼,“别...剧组明天要拍悬崖戏份,李导说不能停。”
苏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整理他的药箱,胃药瓶底压着张皱巴巴的病历单,诊断日期是三天前——“慢性胃溃疡伴胃痉挛,需规律用药及休息”。
原来他说的“剧组小事”,是疼得在道具间打滚也不肯说。
“程副导,您看这监视器......”
门被推开的瞬间,苏清棠迅速把顾砚舟往身后带了带。
程宇举着录音笔跨进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药瓶,嘴角勾起冷笑:“顾老师这是?《铁血战狼》的男主角,连胃痉挛都扛不住,还怎么拍悬崖吊威亚的戏?”他的录音笔红灯闪得刺眼,“要不我帮您跟李导说,换个能打能扛的?”
“李导在调灯光。”苏清棠挡在顾砚舟身前,声音比平时更冷。
她注意到程宇脚边有半截被踩碎的胃药,是顾砚舟方才没够到的那片——看来他早就在门外候着,专等这一刻。
“是得调灯光。”李导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举着测光表假装检查顶灯,袖口却刻意遮住手机屏幕——闪光灯的微亮在他腕间明灭,分明是在录像。
苏清棠突然想起顾砚舟提过,程宇是投资方塞来的副导,总觉得自己该是《铁血战狼》男主;而李导表面支持顾砚舟,却总在关键节点“不小心”让投资方的人抓到把柄。
顾砚舟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
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剧本摊开在腿上,用身体遮住蜷缩的姿势,额角的汗滴在“战狼”两个字上,声音却稳得像平常:“李导,我记得合同里写着,演员因健康问题需调整拍摄计划,剧组应配合。”他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竹叶暗纹,“还是说...有人觉得,我这三金影帝的位置,坐得太稳了?”
程宇的录音笔“咔”地掉在地上。
李导的手机“叮”地响了声,他低头看了眼消息,突然把测光表往助理手里一塞:“小顾这状态确实得缓一缓,道具间闷,去休息室吧。”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道具箱,金属头盔滚到苏清棠脚边,露出箱底半张处方笺——“盐酸舍曲林片,每日两片”,落款是顾砚舟的名字。
苏清棠的呼吸顿住。她想起上个月顾砚舟在书房待到凌晨三点,门缝里漏出压抑的抽噎;想起他总说“我没事”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抠沙发缝;想起那本藏在奖杯柜最底层的旧日记本,扉页写着“15岁冬,妈妈的新电话号码打不通了”。
“清棠?”顾砚舟的声音带着点虚浮的轻,像片飘在风里的纸。
她这才发现自己蹲得太久,腿麻得发疼。
他的手从她指缝间钻进来,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粥...还热吗?”
苏清棠把保温桶打开,舀了一勺吹到40度,递到他唇边。
他喝到第三口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时候在保姆家,胃疼得睡不着,保姆阿姨说‘哭出声就不疼了’。我咬着枕头哭,把枕套都咬破了。”他的瞳孔因为疼痛微微涣散,却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后来我告诉自己,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疼。”
苏清棠的眼泪砸在粥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抽出手帕替他擦脸,却摸到他后颈全是冷汗。
他的额头慢慢抵在她手心里,像只受了伤的兽终于肯把软腹露出来:“可现在...我想让你看见。”
凌晨三点的道具间,监视器的蓝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人影。
顾砚舟靠在苏清棠肩上昏昏欲睡,攥着她衣角的手始终没松。
她低头看他,锁骨处的竹叶暗纹被冷汗浸成深青色,像片被暴雨打湿的竹叶。
他突然呢喃:“别丢下我...”尾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口。
程宇的消息提示音在这时炸响。
苏清棠瞥见他手机屏幕——工作群发了段视频,标题是“影帝演不起硬汉?拍摄现场蜷成一团”,画面里顾砚舟蜷缩的背影被放大,配文刺眼:“这就是要演战狼的人?”
她正要发作,李导突然递来杯温水:“小顾的胃药,我让人重新拿了。”他的指尖碰了碰她手背,掌心里躺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正是方才她看到的处方笺,背面用铅笔写着:“程宇买通了护士,上个月偷了顾砚舟的病历。”
苏清棠攥紧处方笺。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值班的场务在巡逻。
她低头看顾砚舟,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皱成小团,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抓她的衬衫下摆,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去医院。”她轻声说,把他的外套披在肩上。
顾砚舟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手却更紧地圈住她腰。
道具间的门刚推开条缝,苏清棠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有个清脆的女声喊:“顾太太!顾老师呢?”是小鹿——顾砚舟的头号粉丝,总举着“舟行万里,清棠照路”灯牌的那个姑娘。
她的灯牌在转角处晃了晃,灯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顾砚舟脸上镀了层暖黄。
苏清棠突然想起,顾砚舟收藏的粉丝信里,有封小鹿写的:“你说要做观众的光,可我想做你的光。”现在这束光,正举着灯牌往急诊室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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