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后台的镁光灯仍在走廊里闪烁，顾砚舟礼服的肩线被扯得松松垮垮，腕间的袖扣撞到化妆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清棠正在帮他整理领结，指尖突然被他紧紧攥住，那力道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清棠。”他声音沙哑，喉结在锁骨处滚动，“我想现在就说。”
她抬起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那双眼睛平时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傲气，此刻却燃烧着一团火，就像三年前他举着《长夜将明》的剧本冲进她工作室时那样——那时他说：“这个角色需要一颗能承受暴雨的心，你设计的竹纹暗纹，能成为我的肋骨吗？”
后台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程宇举着摄像机挤了进来，镜头晃得人头晕目眩：“顾影帝急着澄清？不如先听听这个——”
录音里的喘息声刺痛了苏清棠的耳膜。
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带着胃病发作时的隐忍：“别丢下我……”尾音被咳嗽搅碎，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顾砚舟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收紧。
苏清棠却突然笑了，从随身的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在暖黄的灯光下，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杯身上沾着粥渍，杯底的“永远”二字被磨得发亮。
“这是他发病时攥着的杯子。”她把照片举到程宇的镜头前，指尖划过杯底的刻痕，“三年前我在老宅给竹纹暗纹量尺寸，他说‘设计师的手应该画图，不该给病人擦药’，结果转身就买了这个杯子，刻了字藏在夹层里。”
程宇的镜头抖了抖。
顾砚舟突然扯住礼服领口，珍珠母贝纽扣崩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处的青竹暗纹。
竹枝从喉结下方延伸至左胸，叶尖刚好停在心脏位置，墨色在皮肤下泛着幽光，像一片永远不会褪色的森林。
“这些竹纹疤痕。”他的指尖顺着纹路游走，在靠近胃部的位置停住，“是苏清棠用建筑力学为我设计的减压纹身。她算过每根竹枝的弧度，说能分散疼痛的压力——”他突然拽过苏清棠的手按在自己的胃上，“上个月胃镜结果显示，溃疡面积比三年前小了三分之二。”
苏清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从包里翻出泛黄的设计图，又抽出装在塑封袋里的CT片，两张纸重叠的瞬间，镁光灯“咔嚓”一声亮起——是某个记者举着相机冲了进来，镜头对准了重叠的图案。
“承重柱的抗震节点。”她声音颤抖，指腹抚过设计图上的红色标记，“和顾先生胃部溃疡的位置完全吻合。”她抬头看向顾砚舟，看见他眼里有泪花，“我设计竹纹暗纹那天，他在医院打止痛针。我数着点滴数画图，每一滴对应一道竹枝的角度。”
“三年来顾砚舟的止痛药单。”李导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沓泛黄的病历，“比某些人的良心清单更诚实。”他把病历“啪”地拍在化妆台上，最上面那张写着“2021年12月，因胃出血住院72小时”，签名栏是顾砚舟潦草的字迹，“别告诉清棠”。
程宇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他后退两步，撞翻了化妆凳，护肤品瓶罐稀哗啦滚了一地。
苏清棠弯腰捡照片时，顾砚舟突然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
婚戒在镁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内侧刻着细小的竹纹。
“这次换我赖着不走。”他把戒指按进她掌心，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茧——那是画图时磨出来的，“连抗抑郁药都刻上‘竹纹永生’的剂量刻度。”他低头吻她的手背，声音闷在她手腕上，“我查过了，建筑设计师的退休年龄是六十岁，所以……”他抬头笑着，眼尾还挂着泪，“我要赖到你八十岁，给你当拐杖。”
后台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顾太太”“顾老师”。
苏清棠的视线模糊了，她看见顾砚舟锁骨上的竹纹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像一片永远不会倒下的竹林。
“清棠姐。”助理小夏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手里捏着一张烫金请柬，“有位女士让我交给您，说是顾先生母亲的助理。”
苏清棠接过请柬，烫金的“顾宅家宴”西个字刺得她瞳孔微微一缩。
顾砚舟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替她把请柬收进包里，指腹轻轻压了压——那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我在。
镁光灯再次亮起时，苏清棠听见顾砚舟凑在她耳边说：“不管谁来，我们的竹纹，都能扛住八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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