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力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骨缝里钻刺、搅动。林小羽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意识在剧痛的浪潮里浮沉。每一次大力的喘息都扯得后背和腰肋如同裂开，冷汗混合着皮肤残留的药汁和血污，黏腻得发慌。
浑浊的眼勉强聚焦，死死锁在墙角那堆枯柴根部。
揉皱发黄的油纸。油纸下压着的东西，在炉火摇曳的微光里若隐若现——一小片漆黑干枯、如同某种野兽断裂利爪的碎片，边缘带着奇特的鳞状纹路！紧挨着它的，是几片薄薄的、干瘪卷曲的“树皮”，却透着一丝腐朽中隐藏的、难以言喻的紫红色纹理，如同凝固的血液！
前世积累的知识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穿山甲鳞片！?顶级续筋接骨的圣品！?紫灵芝孢粉！?修复元气、化解药毒的奇珍！传说御药房都视若珍宝的东西，竟如垃圾般被遗弃在冷宫灶房的柴火堆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狂喜瞬间冲垮了痛苦！是天不绝她？！还是……
贤妃那张含毒带刺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是她？！用这等奇珍为饵，诱她吞服？这“救命药”若含有剧毒，她岂不是死得更快、更冤？！
吃？还是等死？！
胸腔里被强行压下的那半碗毒汤灼烧感再次翻涌，腰肋断裂处的剧痛更是时刻提醒她油尽灯枯的身体状态。绝望的寒气与搏命的狠劲在疯狂角力！眼角的余光像无形的钩子，牢牢锁住李公公安静得如同木胎泥塑的佝偻背影。
这老狐狸！他什么都知道！冷眼旁观，静待她自己跳进陷阱！一种被无声玩弄的巨大愤怒和孤注一掷的赌性骤然攫住了林小羽！
赌！必须赌！?? 就赌这世上有眼无珠的蠢货太多！赌这老太监哪怕知情，也有他隐晦的心思！赌她林小羽的命，够硬够狠！
“呃……水……”她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声音沙哑破碎，整个人蜷得更紧，像只濒死的虾米，颤抖着朝炕内缩去，将整张脸深深埋进草席上药汁血污狼藉的阴影里。剧烈的颤抖带动着手臂，如同失控般痉挛，“……冷……痛……”
李公公的背影纹丝未动。浑浊的目光似乎落在炭炉跳跃的火苗上，又似乎透过火光看向无尽的虚空。
“等着。”依旧平板沙哑的两个字，如同枯枝断裂。他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地挪向门口那口存水的大缸。
沉重腐朽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老太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窄仄的光线里。
就是现在！
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林小羽强忍着几乎撕裂躯体的剧痛，整个上身猛地朝炕沿方向一探！隐藏在狼藉阴影下的左手如闪电般射出！指尖死死抠住柴堆底部那片油纸的边缘！用力一扯！
噗！
一小撮枯枝败叶被带起。粗糙油纸、爪钩般的漆黑鳞片碎块、几片干瘪带紫纹的菌子边角——悉数入手！冰冷、干硬、带着陈年土腥腐朽气。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门外，水瓢落入水缸的轻微“咚”声清晰可闻！
林小羽眼神陡然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将手中之物狠狠按向腰腹侧下方早己被汗血浸透、污糟不堪的破烂腰封内侧！那粗粝的布料瞬间将这团不起眼的“赃物”牢牢裹住！另一只手同时在地面飞快一扫，抓起几块真正的草席枯屑和灰尘，狠狠拍回柴堆底部那微小空洞的痕迹上！
动作完成瞬间，她用尽残力将身体摔回原处，剧烈地呛咳起来，肩膀剧烈耸动，冷汗如雨下！
“吱呀……”门被推开。
李公公端着半碗浑浊的凉水走回，佝偻的影子拖得老长。
林小羽艰难地从狼藉中抬起半张脸，汗水、血污、尘土、草药汁糊成一团，惨白如鬼。她喘息着，一只被灼伤烫红的手颤抖着伸向李公公手中的水碗：“……公……公公……”
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可怜。
李公公浑浊的眼珠扫过她那张糊满污秽的脸（几缕混杂汗水的紫黑色细小粉末粘在耳垂碎发旁），落在那脏污腰封边缘（几抹新鲜的灰黄土印和几道油纸拉挂出的细微纤维）。
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眼角的褶子似乎极深地堆积了一下。他没有将水碗首接递出，却也没有呵斥，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只有林小羽压抑不住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沉重喘息。
“哼……”一声极低、几乎消散在炭火轻响中的冷哼，从李公公鼻腔深处逸出。冰冷，嘲弄，又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终于将那只豁口碗往前递了递，离她的指尖更近了些。
冰冷浑浊的水滑入滚烫灼伤的喉咙，带来刹那的虚假慰藉。
没人注意的腰封深处，那紧紧贴着肌肤的冰冷“废料”，正悄然化开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生机的温润之意，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清甜异香，如同沙漠深处涌出的涓流，逆着体内狂暴的剧毒药力与彻骨冰寒，悄然渗入。
林小羽灌着刺喉的冷水，垂下的眼睫深处，猛地掠过一丝决绝的亮光——药，是假？是真？开始了！这场以命为注的豪赌，轮盘己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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