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想不到的结论，让陆青玄内心的愧疚达到顶峰，方才还压制住的魔气从心口处往上生长，只一瞬间就污染了眼睛。
可他不能吓到凌霜，陆青玄尽力忍耐，用尽方法将魔气压制下去。
魔气压制下去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阵荒谬。
刚才只顾着伤心，忽略了一个事实。
他和凌霜结过婚契。
虽没有夫妻之实，可这种婚契一旦定下，会在身上留下一生无法消除的痕迹。
他胳膊上的竹叶纹还残留着，没道理凌霜献祭法阵时痕迹会被抹除，至多只会灵气消失。
满月刚才说为了报恩，就嫁给了捡到她的那位好友。
那位好友要么是伪君子，明明看见了婚契还不说明其中利害，一味只顾骗婚；要么，满月也不是凌霜，满月临死力竭忽略了婚契的事。
“因为我是凡人，三公主心疼我，一首让我服用灵气珠。弦月也是如此。渐渐的，日子匆匆地过。我本就没有记忆，时间长了更是什么也记不清。后来弦月生了月牙，我的身体突然加速腐坏，灵气珠没有了效用。”
“正巧三公主要来人间找二殿下，公主便想让我落叶归根。都说人濒临死亡时，会看到走马灯，见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在桃源镇小院里看见了走马灯，看见了你，就什么也想起来了。”
陆青玄不说话，只是站在那，沉默。
满月又缝了一针，她喘了口气，预知自己即将咽气，掏出乾坤袋里一串金铃，绣在最后一针处。
这金铃的确和李烟萝身上的一模一样，灵气更是相同。
是李烟萝想让他相信满月才是凌霜的障眼法。
要在他的记忆上不停地重复，重复，重复她的观点，然后由假变真，从而骗他。
陆青玄险些站不住，他心绪不稳，硬生生吞下一口血气。
“三公主不知道我就是洛凌霜，都怪我当时年纪小，想偷偷跑出去玩乐，结果险些误你一生。”
又一句谎言。
服侍李烟萝的凡人都不能修道，当初凌霜孤身一人，乾坤袋好比百宝箱，不是普通凡人能拥有的东西。
满月即便是再受宠爱也不可能用灵气珠画符咒那般奢侈。
“青玄，你怨我嫁人也好，不怨也罢，终归是我对不住你。听说你如今修为高，即将飞升。我老了，不用你杀妻证道，自己会死。祝你挨过天雷，飞升成神，成为世间最强。这件衣裳，算作我送给你的礼物。抱歉，现在轮到我说抱歉了。抱歉，不能带你回灵蛇宫，看看我的故乡。”
陆青玄轻叹一声，睁开眼，“没什么抱歉的，是我没照顾好你。”
若是好好照顾，怎会让凌霜生出他要杀妻证道的念头？
他做夫君到底是有多差劲，才会让凌霜对他有这样误会的猜疑。
满月将衣服折好，将针线缠绕，一齐放在桌面上。
她视线越过陆青玄，万分欣慰又不舍地看向门口。
公主交给满月的最后一件事，如今也完成了。
公主，满月祝您，平安康健，一生快活。
李烟萝似有所感，推门而入。
残阳照孤影。
满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缓缓垂下头，没了气息。
“满月。”
李烟萝走了几步来到她跟前。
可满月己经无法再回答她。
往日种种在李烟萝面前重现——
她仿佛又听见十八岁那年满月拉着她，舍不得她离开灵蛇宫的哭声，仿佛又看见满月和她在云氏皇宫里的重逢，还看见满月找到了如意郎君，她和恪风一起喝满月的喜酒……
好事坏事轮换着经历，把她柔软的心脏磨练成铁石。
满月啊满月。
原谅我此刻，不想为你流泪。
我们说好了，再也不会软弱。
现在，公主就借你临终前勇敢的谎言，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可不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公主答应过你，会给你风光大葬。你放心吧。”
李烟萝把想让陆青玄听的话说完，拿出灵气珠，在满月身上放了张符纸，便要将她先安置在乾坤袋中。
然后借着给满月安葬，离开这里……
谁知——
还未动手，陆青玄便挥手，烧掉了满月身上的符纸。
“你！”
人都死了，竟还不放人自由，难道他连牌位也要抢走吗？
李烟萝质问，“满月当时可没有跟你完成夫妻对拜，你休想把她带到青峰山去，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陆青玄被她这句话刺的心口涌出血来，没完成夫妻对拜不算夫妻，她心底原来一首都是这样想的！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他己经把一颗心全部剜给她看了，恨不能抱着她亲自去踩。
踩出血肉，踩出剧痛，然后满身破败地问她能不能开心，她才相信他的道心里一首有她。
见他不答应，李烟萝再次想将满月带走。
陆青玄苦笑一声，转身拦下她对满月施咒的手腕，指骨一根根用力钳住，他盯着李烟萝的眼睛，偏头反问。
“你怎知我们没有夫妻对拜？”
他上前一步，将李烟萝逼退到墙角。
“你又怎知凌霜不喜欢青峰山？”
陆青玄高大的身体将她强行困在一角，男人气息靠近，李烟萝不自在地偏过脸。
“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何用，她己经死了！”
陆青玄听完她冷冰冰的话语，攥着手指，克制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过了很久。
陆青玄退开，将旁边桌子上的松绿男子衣衫收入乾坤袋。
做完这些，他弯腰，将满月背起，朝着门口走，似乎是打算亲自埋葬满月。
“你给我站住！”
“纵然满月是凌霜，但她有女儿，有月牙，她埋哪，你说了不算。”
“你把满月还给我，我们马上会离开桃源镇。”
“若你有事，可千里传音，本公主绝对不会退缩，会帮你对付那些邪魔。”
陆青玄没有站住，他甚至颇为反骨地往外又走了一步。
他说——
你走不了。
李烟萝眼睫微颤，陆青玄又背着满月转身，血红的一双眼盯住她，一字一顿，“我不让你走，你哪也去不成。”
……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I34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