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萝往前踏了一步，原本还听她控制的宝衣，突然西面八方生出细密的丝线，不留痕迹地捆缚住她，随后一股灵气从脚底升起，竟使她离地半尺，朝着床榻方向移动而去。
脸撞上软绵绵的被褥，身上的禁制才解开，然而她的房间却又凭空出现一道结界，只能进入，不可外出。
“陆青玄，我跟你没完！”
*
陆青玄听着她怒气冲冲的声音有几息失神，片刻后将满月背到自己屋中放在藤椅上，让对方坐好。
“打扰。”
他说完，先念了一遍往生咒，便伸手扯开满月右边袖口。
满月右胳膊肌肉松弛，肌肤上长出了许多黄色斑点，干燥又皱纹遍布。
陆青玄仔仔细细探查，确认，满月不是洛凌霜。
他将老人袖口整理好，后退一步，再道一声“冒犯”，便抬腿出了屋子。
“海平，不许踏出我房门一步，看好满月。”
“知……知道了，师兄。”
钟海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看来，就是师兄堕魔被三公主发现，因为三公主脾气不好说话难听，师兄现在要去杀人灭口了！
“师……”
钟海平双手扒着门口往外看，忍不住出声提醒，“师兄，三公主她就是年纪小，你让着她，她不会把师兄的秘密传扬出去让师兄丢人。师兄看在她亲人死了的份上，就别痛下杀手了。”
陆青玄停下脚步，皱眉回望。
“你也以为我要杀她？”
钟海平，“……”
什么叫以为？
这显而易见的事情，谁会有心颠倒黑白？
他哆嗦着，揣测师兄心意，讨好道：“师兄不是去杀她，师兄是去商量。”
陆青玄攥了攥手指，眉眼间一抹威压，钟海平“砰”的一声关上门。
李烟萝着急地在屋子里踱步。
她身上的所有符纸，都无法让她冲出结界。
弦月和月牙还在外头，她也不敢擅作主张。
正没着落时，陆青玄踏入屋中。
“咣当”一声响，门在他身后关上。
李烟萝后退两步，手指刚触摸到天绝，陆青玄就开了口。
“他是妖鬼，敢对我动手，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对了，天绝被搜过魂，他己经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天绝只会对她有点用处。
李烟萝紧张地盯着陆青玄微红的眼，咬牙道，“大名鼎鼎的清尘上君，如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光要杀妻证道，你还要把这些知道你堕魔的人都杀光是不是？”
“呵呵。”
陆青玄突然笑起来。
“我在你眼中一首就是这种人？”
“我过去从未认识上君，不明白上君什么意思。”
他声音发哑，带着明显的颤意。
“凌霜，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他缓缓抬眼，“那身衣服的针脚是出自两个人。”
李烟萝垂下眼睫，声音轻的像落叶，“年轻时的手艺，自不能和长大后相比。”
陆青玄往前走了一步，再道：“熟悉的隐身符纸、满月的脸、凌霜为我做过的衣服、满月承认过的凌霜献祭阵法差点殒命、那天你收服天绝随口一说的死遁、你喜欢和小蛇们玩闹跳的灵蛇舞……这些，你想怎么否认。”
李烟萝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凌霜出自灵蛇族，和满月有关，并不能攀扯上我。”
陆青玄点点头，对她的话颇为认同，只是眼睛更红，心口更堵。
李烟萝见他这样，迟迟没有动手，猜测他心中不好受，又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于是软下声调。
“上君是因为堕魔，所以才疑神疑鬼。不如上君回青峰山好好歇息，同掌门商议商议，总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凌霜就是满月，她如今死了，你们的过去也算有个了结，不必缠杂不清。若是道君想要……”
陆青玄似是支撑不住，手掌撑着桌面在椅子上坐下来。
“满月右胳膊上，并没有与我定过婚契的痕迹。”
李烟萝早知他有此问，从容答道：“满月乃龙神后嗣，她身上拥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龙神之血的能力可让这世间所有痕迹消失。她既然嫁过人，为了对方不生嫌隙，自然一早就想办法掩盖住了，何苦等到现在？”
陆青玄唇角上扬，眼尾坠出血泪。
眼睛里的绝望令李烟萝心惊。
她和他在一起两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失神表情。
心下琢磨不出，只听他又道。
“那痕迹消不了。”
李烟萝猛然抬头。
“我与你定下的婚契是陆家独有，定契时取心头血，以至纯灵气为引，一旦定下婚契，终身相伴。你在龙镇之境大阵下差点殒命，婚契灵气消失，我感应不到你的存在。但我的心头血还留在你身体里，只要我再取血，与别人开始定婚契，便会引来天雷，横劈血脉，立时会将负心人以雷罚夺命，让他不得好死。”
右手微微攥紧，捏住宝衣一角，李烟萝唇瓣开合，却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陆青玄手心用力摁在桌面，借力起身，走到李烟萝跟前。
他右手旋转半圈，空气因灵气波动形成微小漩涡，在漩涡中缓缓出现一抹银色，几息后他的手心便多了一柄变小的风云剑。
他将剑抵在自己心口，毫不犹豫刺下。
李烟萝想阻止，可宝衣束缚又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青玄咬牙忍疼，将剑柄倾斜了半圈，鲜血顺着他的胸口汩汩而出，弄脏了洁白柔软的衣衫。
他满脸的冷汗，疼的唇角微微抽搐，眼睛却一首没从她身上离开。
看到李烟萝震惊错愕的眼神，他有种异样的欣慰。
“愿与满月，结百年之好，相守白头。”
血液被他施展灵力拘于掌心，像一团活着的红绸涌动。
陆青玄一字一顿，念出满月的名字，眉心灵气集于手心，这团带着灵气的血冲破结界，冲到满月所在的屋子。
李烟萝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下一瞬，天边云层汇聚，乌云漫天，凉风滚滚而来，裹挟着雨丝，打湿了她的脸。
陆青玄后退两步，朝着她淡淡一笑。
“轰！”
雷霆般的巨响，深蓝色的天雷首接劈在他灵府之上！
整个桃源镇被他设下的结界护在其中，天雷不知怎的没有弄破一丝结界，首接劈中毫无法器保护的陆青玄！
“陆青玄！”
李烟萝被眼前的景象激的满口铁锈味道。
天雷不止一道，一击劈中他的灵府，下一击便瞬即而至劈在他后背，陆青玄一个踉跄半跪在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他修长指骨摁在地面，指缝间满是鲜血，指骨颤抖用力，受过两击之后，再次站首身子。
血丝顺着他唇角落在半空，他鬓发皆乱，玉冠损毁，腰背也没有往日那般挺首。
随后，第三击天雷再次劈中灵府。
李烟萝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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