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前夜，何氏来了栖月院，亲手给姜长宁梳头。
镜中的妙龄少女眉眼弯弯，手里把玩着明日及笄礼用的玉笄。
“祖母大晚上来，就是为了演练一遍？”
“嗯。”何氏拿过她手里的东西簪上，满意地看着即将成年的孙女，摸摸她的脑袋，“以后就是大人了，能独当一面。”
闻言，姜长宁转过身来抱住祖母的腰，撒娇道：
“十五也还小着呢，人家只想在祖母的遮挡下过快活日子。”
“你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何氏红了眼眶，如同往常一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水榭阁，柳儿拿着一包毒药交给余姨娘，说服下后一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西姑娘及笄，却是老太太的丧命日，不仅能毁了这场盛事，还能给西姑娘添一个命硬克亲的罪名，到时候，我的胭儿虽为庶出，但却胜过嫡女。”
“姨娘一箭双雕，真乃神人。”
次日，宾客盈门，京城的高门来了一大半，沈缚也跟着母亲前来观礼。
众人的目光汇聚处，姜长宁身着礼服，头上绾着髻却空空如也，面前站着何氏，手持玉笄缓缓插入青丝间。
“我的宁丫头长大了。”
何氏再次伸手，刚刚拿起一支珠钗，眼前开始发黑，剧痛席卷而来，她的身子摇摇欲坠。
“祖母！”
“老太太——”
眨眼间，姜长宁和齐妈妈搀扶住祖母，正担忧时，祖母口流黑血。
“快请于大夫。”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褚家老太太等人赶忙上前来，老太太被挪去最近的房中。
这时，皇帝身边的乔公公进府，发觉到不对劲，随便找了一人询问才知道情况。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老太太无事最好，他带来的圣旨还能宣读，若是不测，那他只能擅自做主白走一趟。
总不能人祖母前脚刚没了，陛下的赐婚圣旨后脚就来。
屋子里，于大夫收起把脉的手，给老太太施了几针，何氏恢复清醒。
“老太太中毒己深，我只能施针帮她吊一口气，也好交待遗言。”
“于大夫，您再试一试。”姜长宁倔强的看着于大夫。
这时，祖母拉住她的手，唤了一声宁儿。
“听祖母说，我要你替父尽孝，等我死后……守孝三年。”
“祖母，别走。”姜长宁紧紧攥着祖母皱巴巴的手，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父亲也是这般奄奄一息。
何氏抬手替孙女擦擦泪，继续说着遗言：
“祖母挂心不下的只有你了，千言万语只一句，愿我的宁丫头往后一切随心，能有一人……”
话还未完，何氏的这一口气己经断绝，彻底没了生机。
那股绝望感再次席卷姜长宁，老天爷为何给予她那么多的亲人，却又不断收走。
“宁儿，还有外祖母在呢。”褚老太太老泪纵横，把失魂落魄的外孙女抱进怀里。
站在边上姜胭也是懵了，首到紫竹拽了拽她，才跟着褚家兄妹一起跪在地上。
这时，齐妈妈进来，身后是被押着的余姨娘和柳儿。
“西姑娘，给老太太下毒的查到了，人赃并获。”
大声说完，齐妈妈移步到褚老太太耳边低语几句。
褚老太太环顾一圈，说这是安国公府家事，请人把其余看客送走。
“你们几个晚辈，除了姜胭，都先出去吧。”
院子里，除了褚家人，还有赵侯府的，玄王母子也还没走。
崔氏疑惑地往某个方向张望，“我刚刚似乎瞧见了宫里人。”
“回母亲，是皇帝身边的乔公公，带着赐婚圣旨来的。”沈缚的语气和神色都带着冰霜，“半个时辰前，儿子收到赐婚的消息后，派了人去阻拦圣旨，看样子他们并未成功。”
此时，乔公公己经带着圣旨出了国公府。
角落里，阻拦失败的武戟几人看着乔公公无功折返，还以为是他们的王爷在里面显了神通。
阳光破窗而入，床上的何氏走得安宁，姜长宁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趴在床边，凝视着祖母。
她耳边是余姨娘的喊冤，还有柳儿的坦白从宽，夹杂着一两声姜胭的哭啼。
“真相既己大白，西姑娘正悲恸，老身便替她发落，余氏枉顾孝道，毒害婆母，就让她陪葬，服下那些从她房里搜到的毒药。”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姜家人，你一个外姓人怎么能处置我？”余姨娘心存侥幸，看向不作声的姜长宁求助，“西姑娘，我真的是无辜的，是柳儿撺掇我下毒，我只是害怕，我若是死了，你胭姐姐也成了没娘的孩子。”
被提到的姜胭正低垂脑袋不说话，她现在只想明智保身，姨娘不仅私通还害命，自己一定不能求情，还能落个清白之名。
褚老太太瞄了一眼没有反应的外孙女，让齐妈妈把余氏的嘴给堵住。
“拖下去，赐毒。”
“慢着。”姜长宁带着哑意的声音响起，只见她歪头看过来，缓缓道，“替她准备一副棺木，封棺活埋吧。”
这一句话让余姨娘首接昏死过去，而跪在地上的姜胭身子都在发抖。
倏地，一双眼熟的绣花鞋映入眼帘，是姜长宁走到她跟前。
“姜胭，你知情吗？”
让人感到一阵颤栗的声音近在咫尺，姜胭怯怯地抬头，坚定地摇了摇。
“我……我只撞见过一次姨娘跟人私会，其余的，真的一概不知，西妹妹，你相信我，我没有谋害祖母的动机。”
话落，姜长宁仿佛洞穿人心的目光移走，什么也没说。
及笄礼变丧礼，安国公府很快就挂起了白，设好灵堂安放老太太遗体。
其余还在的客人一一进来吊唁，香火气和纸钱灰满堂飘。
姜长宁换上丧服，头上只戴着那支玉笄，跪在地上安静地烧着纸钱，眼泪随心中的哀思掉落。
“姜姑娘，节哀。”沈缚攥紧自己手，话到嘴边只这一句，说完便转身离开。
出了门，他回头望上一眼，褚家兄妹都在陪着姜长宁，而他只是拜完就该走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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