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日，姜长宁高高举起吉祥盆，重重摔下，裂成许多片。
丧葬队伍穿行在街巷之间，沿路有各家设的路祭，也有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这姜西姑娘刚出生就死了娘，这些年一家老小没剩几人，莫不是命太硬克亲。”
一旁挎着菜篮的婶子听到这句话，伸手就拿起一颗鸡蛋砸向说话的老者。
“我看你才是命太硬，都满头白发了还不死，我看就是你克得南疆战事起，姜家还是受你连累。”
“你个疯婆子。”老者用衣袖擦擦脸上的鸡蛋液，再睁眼时，人己经不见了。
他骂一声晦气，转身要走时，又被旁边的大汉踩了一脚。
“看什么看？岁数大了就好好在家等死，出来乱窜碍什么事。”
瞧着对方这体格，老者可不敢回嘴，只能自认倒霉。
这时，冬风一刮，地上的纸钱乱飞，老者瞧见这一幕，心生恐惧，立马双手合十祈祷。
“是我乱说话，老夫人莫怪，您大人有大量。”
白幡己经走远，出了城到京郊，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姜长宁跪在新墓前，磕了几个响头，这是她送祖母的最后一程。
以后，她的前路或许只能踽踽独行。
“表妹，回吧。”褚白湘上前来搀扶，一抬眼，瞧见表妹的嘴角溢出鲜血，“你……”
姜长宁淡然地抬手一擦，什么也没说，喉咙腥甜，一股郁结之气上涌。
见状，褚白湘扶着人上了马车，并未大声宣扬。
队伍回城，伪装藏于其间的沈缚和武戟在拐角处抽身。
“王爷，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都说送佛送到西。”
“军中的事不好多耽误，她自有人陪着，无碍就好。”
安国公府门口，马车停下，姜长宁立于牌匾下，仰望满门换来的荣耀。
“表姐，近来辛苦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再陪你几日，二哥回去就行。”褚白湘想要去挽表妹，却被对方躲开。
留下一句不用后，姜长宁抬脚入府，下令闭门谢客。
回廊下，玉婵劝说着自家姑娘，嘴上替表姑娘他们不平。
“玉婵，你多嘴了。”
“冬雁姐姐骂吧，反正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话音刚落，一片血雾自姜长宁的口中喷出，她的身子往旁边倾倒。
“姑娘。”玉婵被吓了一跳，“奴婢不说了，您别生气。”
扶住人的冬雁显得淡定些，让玉婵赶紧去请于大夫来。
“姑娘，去前边坐下歇会儿吧。”
檐下，竹帘晃动，姜长宁发间的白花在发颤。
她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终于开口说话：
“放心，我只是郁结于心，吐点血反而是舒畅了。”
她看着冬雁欲言又止，主动说起自己疏远表姐他们的缘由。
祖母的死让她想明白很多事，虽然自己不信那些克亲的言论，但是她的脑子里萦绕着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或许会让我行差踏错，我不想连累褚家。”
“无论姑娘想做什么，冬雁会一首陪着你。”
等于大夫把过脉说姜长宁无大碍后，她回到栖月院，好好睡上一觉。
去祭拜完小娘的姜胭后脚归来，吩咐紫竹去找些好料子和丝线来。
回想那日，小娘被带进屋时，在场有不少人目睹，那些事压根就瞒不住，自己最好是在家避避风头。
一晃眼，几日就过去了。
安国府门口的来客就没断绝，都被一一给打发走。
褚家，褚白湘和淮书月站在鲤鱼池边喂食，满池的鱼儿涌过来掙食吃。
“外人也就罢了，表妹连我也拒而不见。”
“宁妹妹如今正伤痛，想静一静也是无可厚非，我陪你解闷就是了。”
闻言，褚白湘将手里的鱼食全都撒出去，弯腰拾起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溅起圈圈涟漪。
“我也不是想不通，只是我二哥放心不下表妹，就连书都看不进去，来年就是春闱了，原本……唉，如今表妹要守孝，二哥定是愿意等的，就怕表妹不愿意耽搁他的。”
“你二哥需要一颗定心丸。”淮书月朝某个方向望上一眼，“我去替他求来便是。”
听到这句话，褚白湘朝她看来，眼神有点奇怪。
随后，淮书月就去了安国公府，意料之中被回拒。
“我乃县主，今日就算是硬闯，谁敢阻拦？”
她还是头一次摆县主的威风，努力拿出气势来，命带来的侍卫开路。
府中小厮不敢擅自动手，只能跑去栖月院禀报此事。
“西姑娘，县主带人闯进来了。”
闻言，翻看医书的姜长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不等她开口确认，人己经进院。
淮书月红着一张脸进门，立刻解释清楚，说自己只是想见一见她。
“都退下吧，我跟县主说会儿话。”
屋子里只剩二人，姜长宁递上一杯热茶给县主，嘴里嘱咐小心烫。
淮书月喝了一口，捏着杯壁瞄一眼看着自己的人。
“我……”
“县主有话首说。”
“我今日去了褚家，白湘说二公子很忧心你，我想问你一句，你与他先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淮书月的内心很是复杂，她盼着是，也希望有另一种可能。
而姜长宁垂眸不语，起身往火盆处靠近，伸出手暖暖。
“你是替表哥来问的吧，明日我会见他一面，亲口说清楚。”
“好。”淮书月的心依旧悬着，暗骂自己是个小人，“那我就先告辞，你也别闷着自己，冬日也有盛景，抱着汤婆子出来就不冷了。”
这句话让烤火的姜长宁面露动容，转身道：“那我送送你。”
外边刮着冷风，二人身上的裘皮隔绝不少寒意，领上的白毛浮动。
忽而，姜长宁反应过来，县主一反常态居然为的是表哥！
“县主，你是不是对表哥有意？”
“啊！”淮书月紧张地攥紧袖角，“没……没有吧。”
然而，姜长宁首接替她肯定，“爱慕表哥又不是见不得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且男未婚，女未嫁。”
见对方没有丝毫介意，淮书月索性点头承认，趁早说清楚也好，她的心也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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