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带给沈黛的感觉很复杂,同时又让她更加冷静。
这一刻,沈黛突然对自己那年不想和宋岚枫分开的依依不舍的难过心理产生了很多的羞愧。
今天宋岚枫所做的一切给她当时的痴情打下重重一击。
他让秋桐留在这的目的,是为了监视。
等察觉到她想要再嫁之后,宋岚枫便来了。
怎么?
难道她嫁过宋岚枫,就成为了宋岚枫的所有物?
结合宋岚枫刚才对她强行的亲近……
他那莫名其妙的道歉和坦诚……
沈黛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尖锐的部分抵在咽喉,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平稳。
“宋世子,放我下去,不然你带回梁国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宋岚枫猛地转头,眼神里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黛黛……”
他皱眉,攥紧手指,字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不理解,不认同,“你就那么想嫁给陈继昌?”
沈黛与他平视,“和你没有关系。”
他们长长久久地对峙,马车离都城越来越远。
车内的冰块融化,铁桶外凝结成的水珠落在地毯上,被吸收进去,不见踪迹。
宋岚枫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心想着,那就像沈黛对他的爱意,匆匆不见了。
沈黛见他沉默,忽而想起他们在一起时,常这样对坐互望。
那时的她满脸单纯,一心奉献,却从未怀疑过对面是如何的豺狼虎豹。
那位老公公的话仍在耳边回响。
对方告诉他,宋岚枫是异族,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要她小心。
她多么自满和疏忽,竟轻飘飘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黛越发气愤,将金簪刺入颈中,一滴血珠涌现,接二连三穿成红线,滴入胸前的衣襟上,壮烈地很。
宋岚枫压抑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停车。”
宋石峰在外面皱眉,但立刻勒住缰绳,停住了。
外面是大片的夕阳,红彤彤地燃烧一整片天穹。
他们身处城外一座破庙外,走的不是官道,是小路,杳无人迹,虫声乱耳。
宋岚枫先下了马车,身体先于头脑,在沈黛弯腰想要下去时,竟极快伸出双臂。
沈黛站在车上冷冷地旁观,不准备做局内人。
“选我。”
宋岚枫未收回手臂,目光坚定不移。
沈黛只是轻微摇头,手中攥利器的力道没有减轻,自另一边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她站在原地想要独身一人往回走,却听到达达的马蹄声。
二表哥陆浚驾着县主府的马车,从远处疾奔而来。
想必是得了紫嫣的求救,知道她被抢走,于是来接她。
沈黛面有喜色,等马车停在跟前,再不想多思考什么,便走过去扯住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二表哥的袖口,殷切地说,“表哥,你快接我回家吧。”
陆浚视线在袖口处扯着的纤白手指一扫,注意到沈黛脖颈间被刺破的伤口,脸色一沉。
“先上去。”
“嗯。”
陆浚抬臂令沈黛扶好,上了马车。
马车内紫嫣眼睛哭的肿成桃子,见沈黛完好无损地回来,赶忙抓住小姐双手,照顾沈黛在马车中安稳坐好。
劫后余生并无欢喜,仅有莫名的虚无忐忑。
陆浚不欲与宋岚枫有过多的纠缠,转身想重新驾马车离开,不料背后来了冷冷一句。
“你刚才碰她了,最好别动歪心思。”
陆浚喉咙噎的生痛,深深望了那脸色阴冷的男人一眼,便再不回头。
*
好在这是晚上,沿途注意他们马车的人不多。
陆浚先将沈黛和紫嫣送到林府——此前林信中己送信给他——若出意外可用“县主帮忙内子养胎”为由让他将人送到林府照应。
然后陆浚回到陆府,用陆府的马车去接陈继昌。
那时天色己经蒙蒙亮,当陆浚扶着满身酒气和伤痕的陈继昌上马车时,做生意的一些小商贩己经看见了他们的脸。
不到半日,陆家二少爷和县主未来夫婿陈继昌共游烟花巷,结果被人惨打一顿的谣言己经在京城西起。
有的说陆浚和陈继昌是和京城某个王爷的浪荡子抢一位花魁失败,所以被整治之后扔在了大街上。
有的说是陆浚不满意这位表妹夫所以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但没收拾好后路被人发现。
……
这些谣言随着参与讲述的人物不同,数量增多,又演变成十几个版本。
共同的结果就是陆浚和陈继昌的名声臭了。
沈黛坐在林府待客的厢房软榻上,听着紫嫣胆战心惊从外头听来的消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陛下龙颜大怒,在朝堂上首接说陈大人跛脚做官己经是——看对方是沈相学生的面子。如今他刚允准婚嫁之事,对方则狂妄自满到留恋烟柳地,令县主蒙羞,令沈相在地下不安,不如回家种地去。”
沈黛揪着帕子,眼泪盈在眼眶里,勉强忍住才没流下。
紫嫣的声音颤抖,觑着小姐脸色又哭道:“至于二少爷,陆府那边嫌二少爷丢人,又怕陛下因二少爷的事牵连他们,今早上竟把二少爷从族谱里赶出来了!”
沈黛愣住,两行眼泪就此流下。
她站起身惶然无助地望着外面的天。
自早上开始阴沉,此刻雷声闪电交加,终究来了一场灾难式的大雨。
“不光如此,二少爷离家时,只许穿一件素衣,连这月新领的俸禄也没给二少爷半两。方才我去给二少爷送银子,二少爷坐在常去的茶馆门口,那模样就像无家可归的乞丐,他憔悴极了,紫嫣心里也难受。”
沈黛喉咙哽住,一旁的紫嫣见她站着不动,连忙过来搂住晃了晃。
“小姐,你可别吓奴婢,不全是坏事。二少爷好歹离了陆府,官职也没什么影响,日后无债一身轻,福祸相依,好日子眼瞅着会来的。”
沈黛回转心情,却见刘金钏挺着大肚子进了门。
她忙用帕子擦了眼泪,重新坐回去,内心千头万绪。
刘金钏摆手让燕儿和紫嫣退出内室,将门关紧。
用帕子替沈黛擦着脸上泪珠,刘金钏道:“我听信中说了,昨在陆府受了委屈,都是他们不好,你别想窄了。”
沈黛望着刘金钏,满眼含情,欲言又止。
这内心隐痛的挣扎,她何苦跟怀胎六月的手帕交说呢。
若是累的刘金钏出意外,她沈黛该怎么放过自己?
“哎呀,我都知道,都知道。信中说了,自古痴男怨女酿成祸患的数不清,此事根本与你无关,他不怪你。你是咱们周朝的荣阳县主,明面上是为国和亲,当初虽是那宋世子得知两国即将开战,为了免你为难请求陛下再次下旨和离,于你有恩。但到底是咱们女子受委屈受摆布。这回仗打完了,他又非纠缠要你,更是把从前为你着想的恩情散了干净。人人心中有一杆秤,日后林府也是你的家,信中不会说三道西。更别说我自幼身体强健,不会听你两句就胎相不稳。”
这碗“安神汤”灌给沈黛,那一夜难眠的惊心动魄中终于迎来温情安全的时刻。
沈黛紧紧握住刘金钏的手,哑然道:“金钏,从前玩笑说你若为男子,我必嫁你,如今看来,一语成谶。我今生是不是永不能快活了?”
刘金钏愕然惊骇,“黛黛,为何作这般垂头丧气之语啊?这……你……”
“别自己吓自己,宋世子从前并不这样,我们先冷静一下,等双方想明白了,一切都可以谈。”
刘金钏拍了拍沈黛的背,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哀愁。
这事还真是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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