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铁水浇铸的重门在震耳欲聋的爆鸣中,如同酥脆的陶罐般向内炸开!灼热滚烫的金属碎片挟着刺鼻的硫磺硝烟,如同暴雨梨花般疯狂喷射而出!
浓烟裹着灼人的气流猛扑出来!青鬼面具在最后一刻将姚莹死按在墙角!碎片刮着他后背飞过,撕拉出几道血口!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瘦削、被浓郁松香和血腥气味包裹的身影,一步一步,踏着扭曲变形的铁门残骸走了出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郑洪!
猩红的蟒袍在爆燃气浪中翻飞如血翼,脸却隐在一片浓重的松香烟气之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两点如淬了剧毒的寒星,穿透缭绕的烟雾,第一眼就死死钉在了青鬼面具手中紧攥的龙鳍金印上!
“私匿宫禁重器……”郑洪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常年熏染松香的干涩沙哑,像木锯缓缓刮过硬骨。每一个字都极慢,极沉,又蕴含着巨大的压力碾向青鬼面具,“……青鬼大人,你是嫌司礼监的诏狱……炭火烧得不够旺?”
他伸出苍白削瘦、指甲修长的右手。那只手,保养得如女子一般细腻,此时却沾染着点点暗红的血迹,以及一股…新鲜浓郁的人腥气。
“拿来!”声音陡转尖利!如同淬了冰的钢丝!
青鬼面具身体绷得死紧,后背顶住碎砖墙角,攥着金印的指节咯吱作响。碧眼乌鸦蹲在他肩头炸开羽毛,尖喙怒张对准烟雾中的身影。
姚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郑洪身后,爆炸撕裂的浓烟中,隐约透出狱室深处一片狼藉——碎裂的木桌、翻倒的刑架、泼洒的黑墨和满地的……残肢断臂!一股浓烈的、尚未冷却的屠杀气息混着松香扑面而来!显然刚才的重门巨响,是里面一场血腥屠杀的尾音!郑洪是踏着自己人或是囚徒的尸体走出来的!
“郑公公好大的煞气。”青鬼面具终于开口,声音竟是奇异的平静,甚至带上了那么一丝轻嘲,“九千岁…是连最后那点装裱的慈悲面子…都撕干净了?”
郑洪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周遭缭绕的松香烟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慈悲?”烟雾中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这东大狱底下……埋的是我大胤的龙鳞甲!埋的是三军将士的抚恤银!埋的是平叛的血肉尸山!埋着的是该烂在地沟里的脏东西!咱家今日烧干净这些蛀虫污秽,才是…真慈悲!”最后三字,齿缝里迸出来,森寒如冰锥!
姚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龙鳞甲?三军抚恤?平叛血肉?脏东西?!书里从未提过东大狱底下埋着这些!这老阉狗分明是在自曝惊天秘密!更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他是在点破太子阵营的软肋?!
“蛀虫污秽?”青鬼面具的轻嘲陡然转厉,“郑公公指的蛀虫,莫非是说太子殿下为北疆三军将士垫付的十万两救命粮饷?!” 他攥着金印猛地抬起手臂,“还是指户部主事王焕明、兵部郎中赵启……这些查你郑公公里通景王、外勾江南、私贩军械粮草的硬骨头?!都被你埋在这地沟下了?!”
“嗬嗬……”烟尘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沙哑干笑,“硬骨头?咱家只看见…一些嚼舌头的死物!倒是青鬼大人你……”烟雾稍稍散开,露出半张苍白得如同敷了粉的脸,那双眼阴沉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墨池,“私调兵符金印…擅闯机要死牢…私会天牢逆犯!桩桩件件……抵得掉你项上人头了!”
“私调?”青鬼面具手腕猛地发力,金印在他指尖翻转向郑洪!“此印是半年前在通州漕运码头被劫的兵部饷印!你司礼监掌管的兵符,就是这么押送到通州码头……等着水匪来劫的吗?!郑洪!”他陡然厉喝,字字如刀,“你是要反?!还是与景王约好了…要在京畿扯旗?!”
两人对峙的狭小空间里,空气如同烧紧的弓弦!姚莹手脚冰凉,每一寸皮肤都绷紧到了极致!快!太子在哪里?!炮声就在城门外炸响过!为什么还不来?!
就在这紧绷的死寂边缘——
“印底的蜡封粘着通匪水贼的腰牌缝线——!!!”姚莹盯着青鬼面具指间翻转金印的底部豁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吼声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话音未落——
“噗嗤——!”
一柄淬毒的袖镖毫无征兆地从郑洪身后浓烟里激射而出!镖尖泛着幽蓝寒芒,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不是青鬼!也不是姚莹!竟是首取青鬼面具手中翻转的金印!更准确地说…是金印底部那个不起眼的、被血泥糊住的豁口!
青鬼面具手腕本能地一旋!
“叮!”
毒镖精准地擦过金印底边豁口!带起一溜细小的火花!就在那电光火石间——豁口里竟被镖尖刮出一缕极细、极韧的靛蓝丝线!丝线的另一头,赫然连着一枚被劈成两半、几乎看不出原形的黑色铁质腰牌残片!牌面烙印模糊,但一个歪扭的“水”字和半条狰狞的锚链图案触目惊心——运河黑蛟帮的腰牌信物!
“好!好啊!!”郑洪猛地发出一阵扭曲的大笑!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人赃并获!人赃并获!”他霍然抬袖一指姚莹,尖利声音炸响全场:“此妖女亲口指认!铁证如山!青鬼!这就是你勾结运河匪类!私卖饷银!私调兵符的如山铁证!拿下他!碎尸万段!!”
数十柄雪亮长刀自烟尘中探出!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倾泻下来!
“找死!”青鬼面具眼中狠厉骤迸!另一只手闪电般掏出短铳!但他面前浓烟如墙!杀手身影影绰绰!
姚莹魂飞天外!死局!
“火铳引门堵了郑洪净身排出来的污秽油膏——!!!” 垂死念头彻底引爆了喉咙!不管不顾,只剩嘶声裂肺!
“咔嗒!”扳机撞下!
“噗嗤——!”没有预想的巨大枪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臭泥挤破的轻响!一股浓稠黑绿、散发着恶臭的油膏状物体猛地从短铳火门口喷溅出来!糊了青鬼面具半条胳膊!刺鼻到令人晕眩的气味瞬间弥漫!
“呕——!”连他自己都被那股恶臭顶得胃里翻江倒海!
浓烟后的东厂杀手也被这意外变故和恶臭弄的动作一滞!
“郑洪!”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一声挟着无尽暴怒和嘶哑的狂吼如同天降雷霆,猛地从青鬼面具和姚莹身后的断壁之外炸开!残破的砖石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簌簌首落!
蟒纹袍角如黑云翻卷!
太子——萧彻!浴血的左臂还包裹着胡乱包扎的绷带,血迹渗出,但此刻那双眼,燃烧的怒火几乎要焚尽一切!他带着仅剩的铁卫,如同刚从血池地狱里爬出的杀神,悍然撞破重围,撞进了这片浓烟与恶臭交织的死地!
“朕!看!见!了!” 太子双目尽赤,每一个字都像在喷吐着烧红的炭块!他踏前一步,左手豁然抬起,死死指向烟雾中郑洪模糊的身影,指向那地上刚被镖尖刮出的腰牌和油膏,“人赃并获!好一个人赃并获!郑洪!你以为灭了东厂卷宗……截了漕运兵丁……再把这黑水泼到孤王亲卫身上……就能掩盖你私通景王!私卖兵甲!私调九龙炮轰击东宫!谋逆篡位的大罪吗?!给孤!拿下这乱臣贼子!孤!要亲手剐了他——!!”
整个残破的牢房内外!空气彻底冻结!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刀尖滴血的嘀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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