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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江南烟雨,心有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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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京杭大运河,水面浮着层薄冰,却被春日的暖阳融成了碎银。江清菡站在摄政王府的码头上,望着眼前停泊的画舫,裙角被河风掀起又落下,像极了前世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宋代仕女图。

“小姐,船家说今日走水路最快。”绿萼捧着个描金食盒从舱内探出头,“王妈妈熬了藕粉圆子,说是苏州的时鲜。”

江清菡应了声,转身时瞥见萧玦立在廊下。他今日穿了件月白暗纹锦袍,腰间系着她的“靖安”玉牌——与他的玄色玉牌拼成一轮满月,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殿下。”她福身。

萧玦伸手替她理了理斗篷:“船里有炭盆,别冻着。”他的指尖掠过她耳垂,那里坠着颗东珠,是她昨日亲手串的,“到了苏州,本王让人备了船,沿太湖逛一圈?”

“好。”江清菡垂眸,望着河面漂过的桃花瓣,“听说苏州的评弹很好听,还想让绿萼学两段。”

萧玦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过冰面:“都依你。”

画舫离岸时,老夫人站在码头上挥手。她的鬓角己染霜,却比往日精神了许多——自柳氏被惩处后,她总爱拉着江清菡的手说:“清菡,这府里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船行半日,两岸的景色渐渐变了模样。青石板路换成了白墙黛瓦,运河两岸的桃树正开得烂漫,粉白的花瓣落进水里,像撒了把碎玉。绿萼趴在船舷上,指着远处喊:“小姐快看!那艘船挂着‘松鹤楼’的旗子,听说苏州最大的药铺就在那儿!”

江清菡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那船篷上果然悬着块鎏金匾额,“松鹤楼”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她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生母曾说过:“苏州松鹤楼的药,是天下最灵的。”

“停船。”她突然开口。

萧玦从舱内走出来:“怎么了?”

“我想去松鹤楼看看。”江清菡指了指岸边,“绿萼说,他们家的‘九花玉露丸’治咳最妙,老夫人最近总咳……”

“好。”萧玦挥了挥手,“让船家靠岸。”

松鹤楼的门楣下挂着块“悬壶济世”的木牌,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江清菡刚跨进门,便闻到股浓郁的药香——是当归、川贝、枇杷叶混合的味道,比护国公府的药房更清冽几分。

“姑娘要抓什么药?”柜台后的老药工抬头,目光扫过她的装扮,“这料子……可是苏州织造局的贡品?”

“老丈好眼力。”江清菡笑着递上药方,“我要九花玉露丸,再配两钱枇杷蜜。”

老药工接过药方,手却在发抖:“九花玉露丸?您……您可知这是给谁用的?”

“给我祖母。”江清菡道。

老药工突然压低声音:“姑娘可知道,这药方是当年……”他顿了顿,“当年长公主的方子?”

江清菡心头一震。原主的记忆里,生母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医,后来因替长公主试药被废黜,才嫁去了护国公府。

“老丈认识我母亲?”她试探着问。

老药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您……您长得真像她!当年长公主也爱穿月白衫子,腕间戴支翡翠镯子……”他指了指江清菡腕间的镯子,“和您这支,纹路一模一样!”

江清菡的呼吸一滞。她这才发现,老药工说的翡翠镯子,正是她腕间的这只——原主一首以为是普通首饰,此刻才明白,这是生母留下的信物。

“老丈,能否带我去后堂?”她恳切道,“我想看看当年的医案。”

老药工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跟我来。”

后堂堆满了泛黄的医书,墙角摆着个檀木柜,锁孔里塞着块与江清菡妆匣相同的翡翠钥匙。她刚要取钥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江姑娘好兴致。”

熟悉的声音让江清菡脊背发凉。她转身,见柳氏的贴身丫鬟春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我家夫人说了,您既然来了苏州,总得‘叙叙旧’。”

“春桃?”绿萼挡在江清菡身前,“你不是被押去慎刑司了吗?”

“慎刑司?”春桃嗤笑一声,“我家夫人早让人把牢里的死人换成了我。江姑娘以为,您那点小把戏能瞒过谁?”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把妆匣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萧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带着“夜不收”营的侍卫,正倚在门框上,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你想动本王的王妃?”

春桃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望着萧玦腰间的玉牌,终于想起这位摄政王,是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江清菡上前一步,指尖抚过腕间的翡翠镯子,“是柳氏?还是北戎人?”

春桃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萧玦挥了挥手,侍卫上前将春桃制住。江清菡转身对老药工道:“老丈,劳烦您带本王妃去看看当年的医案。”

老药工点头,引着两人穿过回廊。后园的桃树下,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本线装书——《长公主医案》。江清菡翻开第一页,便看见熟悉的字迹:“清菡生辰,母制九花玉露丸,取枇杷叶三片、川贝五粒……”

“这是我母亲写的。”她的声音发颤。

萧玦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抚过纸页:“原来你母亲……是长公主的医女。”

“不止如此。”江清菡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画像——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少女,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这是……我母亲的画像。”

萧玦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忽然道:“她的眼睛,和你一样亮。”

江清菡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风卷着桃花落在两人肩头,像极了前世在樱花树下初遇的场景。

“殿下。”她轻声道,“我想……去母亲的墓前看看。”

萧玦点头:“好。明日让船家绕路,去虎丘山。”

是夜,江清菡在船舱里整理医案。萧玦坐在她对面,执起她的手替她揉着发酸的手腕:“明日去虎丘,本王让人备了香烛。”

“谢殿下。”她抽出手,将医案收进妆匣,“对了,今日在松鹤楼,老药工说母亲的医案里夹着张药方,能解‘七日醉’。”

萧玦的眉峰微挑:“你是说,柳氏的毒……”

“嗯。”江清菡取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母亲的笔记,说‘七日醉’的解药需用江南的雪水、天山的雪莲,再加……”她顿了顿,“再加摄政王的血。”

萧玦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本王的血?”

“母亲说,摄政王的血有‘定魂’之效。”江清菡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页,“或许……这是她留给我的线索。”

萧玦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清菡,不管过去有多少秘密,本王都会陪你查清楚。”

江清菡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生母临终前说的话:“清菡,要相信,这世间总有一人,会与你共赴山海。”

此刻,她终于懂了。

次日清晨,画舫停在虎丘山脚下。江清菡穿着月白素裙,捧着母亲的画像,跟着萧玦往山上走。山路两旁开着野蔷薇,粉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极了生母画像里的装饰。

“到了。”萧玦指着山顶的墓碑,“这是长公主的衣冠冢。”

江清菡跪在碑前,将画像轻轻放在供桌上。墓碑上的字迹己有些模糊,却能看清“长公主之墓”几个大字。她摸出妆匣里的金步摇,插在碑前的香炉旁——那是母亲留下的十二支步摇中,最后一支未送出的。

“母亲。”她轻声道,“女儿来看您了。您看,我找到了摄政王,他会陪我走很远很远的路。”

萧玦站在她身后,将一束白菊放在碑前:“长公主,清菡若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本王替她担着。”

风卷着花香扑来,江清菡忽然觉得,生母从未离开过。她的眼泪落在供桌上,与母亲的医案重叠,像是跨越时空的一次拥抱。

下山时,萧玦牵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像是要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她身外。

“殿下。”她转头看他,“等解决了北戎,我们就回江南定居好不好?”

“好。”萧玦点头,“建座小院子,种满素心兰,再养几只下蛋的母鸡。你每日给本王调香,本王给你煮枇杷膏。”

江清菡笑了,眼角的泪还未干:“那……还要在院子里挂块匾额,写‘并蒂莲居’。”

“并蒂莲居。”萧玦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灼灼,“好,就叫这个。”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延伸到未来的岁月里。江清菡望着远处的太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一个是穿越而来的雇佣兵女王,一个是身负重任的摄政王;一个用医术与智慧改写命运,一个用权谋与担当守护家国。

而此刻,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在江南的烟雨里,在生母的墓前,在未来的期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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