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第三下时，苏挽棠的指尖还沾着松烟墨的凉意。
她蜷在炕角，将白天从客栈柜顶偷揭的半张密报、赵嬷嬷袖口蹭下的墨迹样本、还有小六子在街头捡来的定北侯府碎笺，统统摊在草席上。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得那半枚朱印像块凝固的血，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宿主“家族沉冤”任务进度55%，检测到“定北侯 伪造”关键词，建议宿主整合证据链】
“证据链...”她喃喃重复，指甲无意识抠着炕沿的豁口。
五年来在掖庭扫过的每片碎瓦、挨过的每记耳光突然涌上来——阿爹被押上刑场时，玄甲军的战旗还在城墙上猎猎作响；阿娘把她推进柴房时，腕上的玉镯碎成八瓣；赵嬷嬷昨天尖叫时，眼底的恐惧和当年送饭的老厨娘一模一样。
“得把这些串成线。”她咬着唇，从怀里摸出炭笔。
羊皮卷是前日替司制抄佛经时顺的边角料，此刻被她铺在膝头，笔尖落下时微微发颤：“第一环，赵嬷嬷的墨迹与密报同源——松烟墨，京都‘墨云斋’专供内廷，寻常百姓家买不到。”
窗外有夜枭扑棱棱飞过，她手一抖，炭痕拖出条歪线。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开启“冷静推演”？】她快速摇头，指尖按在第二块碎笺上——那是小六子在定北侯府外巷捡的，边角有“玄甲军粮”西字，“军粮”二字被撕得只剩半撇，“粮”字右下的点，和阿爹手札里的笔锋一模一样。
“第三环...”她喉头发紧，摸出怀里藏的半块虎符。
这是上个月在浣衣局井台边捡到的，铜锈里还嵌着玄甲军特有的云纹。
赵嬷嬷看到它时瞳孔骤缩的模样，此刻在她眼前清晰得可怕。
炭笔在羊皮卷上划出沙沙声，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时，窗纸己泛了鱼肚白。
她将卷好的羊皮卷塞进贴身的肚兜里，那里还贴着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凉得刺骨。
“苏挽棠！”
刚转过永巷，张司制的尖嗓子就劈头盖脸砸过来。
苏挽棠慌忙垂首，看见对方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自己的破布鞋：“大清早晃荡什么？浣衣局的衣裳没晾完？”
“回司制，奴婢这就去。”她缩着肩后退，余光瞥见张司制鬓边的珍珠簪——那是定北侯夫人昨儿赏给各宫司制的，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绕过慈宁宫时，她摸了摸肚兜里的羊皮卷。
昨夜整理时，系统突然解锁了新的“进阶策”：《帝王心术推演·密报篇》，里面写着“呈递证据需选帝王闲暇时，早朝后御书房最宜”。
此刻日头刚过卯时三刻，正是萧承煜批完早奏、用早膳前的空当。
御书房的朱漆门在眼前展开时，她的手心己沁出薄汗。
门环是青铜铸的螭虎，张着獠牙，她对着那对兽眼深吸三口气，才抬手轻叩。
“进来。”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苏挽棠抬眼，正撞进萧承煜的目光里。
他倚在书案后，玄色龙袍半敞，发冠松松系着，案头堆着尺许高的奏折，最上面那本《论西北粮道》的封皮还沾着茶渍。
“什么事？”他漫不经心翻着手里的《齐民要术》，连头都没抬。
苏挽棠跪下来，肚兜里的羊皮卷隔着布料硌得肋骨生疼：“陛下，奴婢有密报。”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深潭。
萧承煜的手指顿在书页间，抬眼时眸底浮起冷光：“掖庭宫婢，也配递密报？”
她将羊皮卷举过头顶：“事关定北侯府伪造通敌密信，诬陷玄甲军。”
书案传来“啪”的一声，是《齐民要术》被重重合上。
萧承煜站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案角的青瓷笔洗，溅出几点水痕。
他走过来接过羊皮卷时，指节擦过她的手背——凉得像腊月里的井水。展开的瞬间，他的眉峰就拧成了结。
第一页是墨迹对比图，松烟墨的颗粒在阳光下泛着金；第二页是密报残页与阿爹手札的笔锋对照，连“军”字最后一竖的回钩都分毫不差；第三页贴着半块虎符拓印，旁边注着“玄甲军虎符左半，右半应在定北侯府”。
“赵嬷嬷的供词呢？”他突然开口，目光停在“赵嬷嬷 胁迫”那行小字上。
“她明晚子时会来慈宁宫偏殿。”苏挽棠仰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奴婢用半块虎符引她，她...她当年是玄甲军伙头军的妻子。”
萧承煜的指尖在“定北侯府 朱印”上重重一按：“你怎么确定这些不是你伪造的？”
“陛下可差人去墨云斋查，上月十五定北侯府买了三匣松烟墨。”她声音发颤，却咬得极清晰，“再查赵嬷嬷的儿子——他去年冬月坠马，药铺的账单上盖着定北侯府的医馆印。”
殿外传来小太监的脚步声，萧承煜突然将羊皮卷塞进袖中。
苏挽棠听见他说“退下”时，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转身的刹那，她瞥见他案头新拆的密报，最上面那张的封皮，赫然印着定北侯府的麒麟纹。
回到掖庭时，日头己爬过东墙。
她摸了摸肚兜——羊皮卷没了，却多了块温热的玉牌，刻着“御赐”二字。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宿主触发“帝王注意”层级，获得隐藏任务：“定北侯破绽”，完成可解锁《世家秘辛·军符篇》】
她攥着玉牌走进屋，却在门槛处顿住。
窗台上的绿萝歪了，原本压在花盆下的半块玉珏，此刻正躺在土面上——那是她今早出门前特意压在土里的，防止被人翻动。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苏挽棠望着窗纸上新撕的细缝，突然想起昨夜那只玄色信鸽。
她摸出藏在墙缝里的半块虎符，金属表面还留着体温——可方才在御书房，萧承煜看虎符时，眼底闪过的那丝锐光，像把淬了毒的刀。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少见的紧迫感：【检测到“外来者”关键词，宿主房间24小时内被闯入概率87%，建议转移关键证物】
她望着案头那盏将熄的油灯，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模糊的黑。
明天就是和赵嬷嬷约见的日子，定北侯府的人，该坐不住了吧？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敲在她心上。
苏挽棠摸出怀里的玉牌，对着月光看，突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字：“亥时，御花园假山洞”。
她将玉牌贴在唇边，尝到淡淡的龙涎香。
萧承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和今早一样凉，却多了丝她看不懂的意味：“小宫婢，你可知，定北侯的密报里，也提了个叫苏挽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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