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棠把湿鞋脱在门槛外，赤足踩上青砖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她垂着眼帘掩住眸底的锐光，指尖轻轻拂过窗台绿萝的叶片——这盆被她刻意摆歪的绿萝，此刻茎秆正端端指向东南方，显然有人动过。
“系统，检测到的危险等级。”她低声呢喃，声音混着解衣襟的窸窣。
“当前危险等级：三级。闯入者携带宫制匕首，离开时间约为三刻前。”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时，她恰好摸出藏在袜底的半块虎符。
金属表面还沾着墙缝里的潮土，可方才她明明将虎符塞进最里层的砖缝，此刻却被人精准取走又放回，连压在花盆下的半块玉珏都摆正了位置——这是警告，也是示威。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她将从云来客栈偷来的纸页摊在案上。“赵嬷嬷”“苏通敌案，需灭口”的字迹在火光下泛着暗黄，与昨夜萧承煜在玉牌上刻的“带赵嬷嬷来”重叠成影。
二十年前定北侯府满门抄斩的血案，像一根被泡软的棉线，此刻正被这些碎片穿成连贯的绳结。
“宿主今日小目标完成度：90%。是否现在整理线索？“系统的提示音让她回神。
苏挽棠捏了捏发涨的眉心，从枕头下摸出半块炭——这是她趁洒扫时从灶房偷的，专用来记录掖庭里的腌臜事。
笔尖落下时，她的手指在“韩大人”三个字上顿了顿。
昨日小六子说在城南茶楼见韩大人与个穿玄色短打的汉子密谈，而云来客栈那间二楼雅间，正是韩大人常去的“会友”之处。
更巧合的是，赵嬷嬷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耳中，是萧承煜昨夜翻着《玄甲军旧档》时，指尖突然顿在某页说：“这老妇该还活着。”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烛芯爆了个花。
苏挽棠猛地抬头，就见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案上投下一道银边——那是萧承煜赐的玉牌，此刻正泛着微微的热度，背面“亥时，御花园假山洞”的字迹像被月光洗过般清晰。
她突然笑了，炭笔在纸页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帝王”二字。
萧承煜要的是定北侯的破绽，她要的是苏家的清白，这两者本是背道而驰的猎物，此刻却在赵嬷嬷这个节点上撞了个满怀。
“系统，生成报告模板。”她将炭笔往嘴里一咬，迅速把纸页折成小方块塞进袖中。
霉灰还沾在她发间，可眼底的血丝里己经漫上锐光——天一亮，她就要带着这份报告去御书房。
次日卯时三刻，苏挽棠站在御书房外，手指无意识地着袖中纸页。
晨雾未散，朱漆大门上的铜钉还凝着露水，她能听见殿内翻纸的声响，一下，两下，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进来。”萧承煜的声音比晨雾更凉。
苏挽棠低头迈进门槛，就见他半倚在龙纹软榻上，玄色朝服随意搭在臂弯，案上的《玄甲军旧档》被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批注里还沾着茶渍。
“这是...昨夜整理的线索。”她将纸页摊开在案上，目光扫过他微抿的薄唇，喉结动了动，“赵嬷嬷住在城南破庙，韩大人的账册里记着‘灭口’二字，而...而虎符的另一半，应该在定北侯手里。”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萧承煜的手指缓缓划过“苏通敌案，需灭口”的字迹，指节在“苏”字上重重一叩：“你确定这些不是韩大人故意漏给你的？”
“是。”苏挽棠迎上他的目光，“昨夜有人进过我屋子，虎符被取走又放回，绿萝的方向被摆正——这是在告诉我，他们知道我在查。
可韩大人却没动云来客栈的账册，反而留了赵嬷嬷的住址。“她顿了顿，”他们想让我找到赵嬷嬷，再借赵嬷嬷的嘴...说些什么。“
萧承煜突然笑了，眉峰挑得像把刀：“聪明。”他从案头抽了张明黄纸，提笔写了几个字，“拿这个去城南，赵嬷嬷若还活着，朕要她今日酉时前出现在御花园。”
苏挽棠接过纸笺时，触到他指尖的凉，像块浸在冰里的玉。
她刚要退下，却听他低低道：“昨夜有人禀报，定北侯的次子今日进了宫，说是给太后送西域葡萄。”
她脚步一顿，突然明白为何韩大人要急着灭口——赵嬷嬷是玄甲军遗孀，而玄甲军当年正是定北侯的亲卫。
若赵嬷嬷能证明苏家通敌是伪证，那定北侯这么些年压在帝王头上的刀，就要反过来割他自己的喉。
离开御书房时，晨雾己经散了。
苏挽棠攥着明黄纸笺走在长廊上，宫娥捧着茶盏擦肩而过，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萧承煜给的不是恩宠，是刀柄。
他要她做那把捅进定北侯心口的刀，而她要借这把刀，剜出苏家沉冤的真相。
“宿主注意，检测到韩大人今日未上朝，目前在城南醉仙楼。”系统的提示音让她脚步微滞。
苏挽棠摸了摸袖中明黄纸笺，突然转身往偏门走——她原计划先去城南接赵嬷嬷，可韩大人的异常动向，像根刺扎在她后颈。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挽棠蹲在醉仙楼后巷的瓦顶上。
她用炭粉抹了脸，粗布裙沾着墙灰，活像个讨饭的小叫花子。
楼下，管家正扶着醉醺醺的韩大人往巷口走，嘴里含糊道：“那老东西躲在破庙？明儿一早就...就去办。”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萧承煜的纸笺还在袖中发烫，可韩大人要灭口的时间，比她预想的早了整整一日。
“宿主，城南破庙方向检测到异常热源，数量：三。”系统的提示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望着韩大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翻身下了瓦顶——赵嬷嬷等不得明日，她得现在就去破庙。
可刚跑出两步，又顿住脚步——韩大人方才说的“办”，会不会另有后手？
月光爬上墙头时，苏挽棠站在那座隐蔽的宅院外。
青砖墙爬满青苔，门楣上没有匾额，只在门环处系了根褪色的红绳——这是小六子说的，韩大人每月十五必来的“私宅”。
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方才从醉仙楼厨子那儿顺的），咬着牙翻上墙头。
院内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她猫着腰躲在丁香丛后，就听见正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小蹄子查得太近，必须得——”
“嘘。”另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帝王最近盯着定北侯，你想让咱们当靶子？”
苏挽棠的呼吸顿住。
她刚要往窗下挪，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贴紧墙面，就见韩大人提着灯笼走进院子，灯笼光扫过她藏身处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谁？”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苏挽棠屏住呼吸，看着韩大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灯笼光离她的脚尖只剩半尺。
就在他要掀开丁香枝的刹那，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戌时——”
韩大人的手顿在半空，骂了句“疑神疑鬼”，提着灯笼往正房去了。
苏挽棠等他的脚步声消失，才敢弯腰摸向墙角的青石板——那里的缝隙里有新鲜的土，显然被人动过。
她抠住石缝用力一掀，就见石板下露出个黑洞，隐约能听见风声从里面灌上来。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地下空间，建议立即——”
苏挽棠没听完，她摸出袖中火折子吹亮，就着微光往下看。
地道西壁砌着青砖，墙缝里塞着半卷发黄的纸，最深处有扇木门，门楣上刻着个“苏”字，在火光下泛着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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