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挽棠己站在掖庭偏殿的廊下。
她指尖着腰间新佩的司制银鱼符,凉意透过锦缎沁入掌心——这是昨日萧承煜赐下的,随着银鱼符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套青鸾纹宫装,袖口用金线绣着“司制”二字。
此刻那两个字正贴着她的手腕,像团烧不尽的火。
“苏司制!”小翠捧着一摞竹牍跑过来,发间的木簪歪了也顾不得扶,“大家都到齐了,连扫茅房的张阿婆都拄着拐来了。”
偏殿里挤得满满当当。
从前总缩在角落的小宫女们此刻全涌到了前头,有几个眼尖的看见苏挽棠,立刻跪下行礼。
苏挽棠快走两步去扶最近的一个,那姑娘手腕上还留着赵嬷嬷拿藤条抽的紫痕,被她一碰,疼得轻呼出声。
“都起来。”她声音放得很软,“今日不是训话,是听你们说话。”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最前排的老宫女足尖碾着青砖,先开了口:“奴在掖庭三十年,从前司制总说‘规矩大过天’,可咱们吃的糙米饭里总掺沙,冬夜里被子薄得能数清棉絮……”她突然哽住,“苏司制,您是从泥里爬出来的,该知道咱们要的不是别的,就图个……图个活人过的日子。”
话音未落,后排一个圆脸小宫女突然哭出声:“上个月我妹妹染了风寒,赵嬷嬷说‘病了的婢子是累赘’,硬把她赶到柴房里,要不是苏姐姐偷偷送药……”
“嘘——”旁边的人慌忙捂她的嘴,可那些被压了太久的话还是像开了闸的水,“赵嬷嬷私扣月钱,说‘宫婢用银钱是罪过’,可她房里的金锞子能堆成山!”“她把霉了的米磨成粉,说新米被老鼠啃了,咱们吃坏肚子她倒骂‘娇贵’!”
苏挽棠静静听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五年前她跪在井边喝脏水时,也是这样的哭嚎在耳边炸响;母亲自尽前塞给她的银簪被赵嬷嬷抢去时,也是这样的绝望啃噬着心口。
此刻那些旧伤突然鲜活起来,疼得她眼眶发烫。
“小翠。”她转头对记录的小宫女道,“把膳食、冬衣、病药这三条标红。”竹牍上的字迹被小翠的指尖压出深深的凹痕,那姑娘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笔走龙蛇间,“膳食要去壳新米,每月初一十五加荤;冬衣要三斤新棉,病了的婢子得送医正处——”
“苏司制!”
司膳房的周管事突然撞开殿门,粗布围裙上沾着饭粒,“您要的新米?掖庭例银就那么多,换了新米,月底连灯油钱都没了!”他脖子涨得通红,手指几乎戳到苏挽棠鼻尖,“您当这是过家家?从前赵嬷嬷怎么管的——”
“从前赵嬷嬷私扣的例银,够买十车新米。”苏挽棠突然打断他,从袖中抽出张纸笺拍在案上。
那是昨夜她翻了赵嬷嬷房里的账册,用炭笔临摹的暗记——每笔例银都被划去三成,落进了赵嬷嬷的私库。
周管事的脸“唰”地白了。他盯着那纸笺,喉结动了动:“奴、奴只是按上头的规矩办……”
“从今日起,规矩由我定。”苏挽棠指尖重重叩在“膳食”二字上,“三日后我要看到新米进仓,若有短缺——”她抬眼扫过周管事发颤的肩膀,“大理寺的牢,可比掖庭的柴房宽敞。”
周管事“扑通”跪下,额头抵着青石板:“奴这就去办!这就去!”他连滚带爬退出去时,殿里响起细碎的抽噎。
那个圆脸小宫女突然冲过来,攥住苏挽棠的衣袖:“苏姐姐,我妹妹的药……”
“明日医正就来。”苏挽棠轻轻拍她手背,“往后掖庭每个婢子的名字,我都要记在心里。”
日头移到西墙时,苏挽棠抱着一摞罪证走进自己的偏房。
竹匣里是赵嬷嬷私通外臣的密信抄本,是昨夜她带着几个胆大的宫女,打着火把翻了赵嬷嬷藏在枯井里的陶瓮;还有被欺压的宫女按的血指印,红得像要滴下来。
“宿主,检测到‘人心推演术’进度+10%。”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她正对着父亲的名字——那是在密信里被赵嬷嬷污蔑“通敌”的字眼。
指尖抚过“苏靖”二字,她想起父亲教她写这个字时,笔尖在宣纸上开出的墨花。
“苏司制,朱贵妃传您去凤仪宫。”
宫娥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竹匣“咔”地合上。
朱贵妃?
那个素日深居简出,连萧承煜都极少召见的主儿?
凤仪宫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朱贵妃斜倚在软榻上,鬓边的东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的光像把淬了毒的刀:“听说你要改掖庭的规矩?”
苏挽棠跪下行礼,脊背绷得笔首:“回贵妃娘娘,是替陛下整肃宫闱。”
“整肃宫闱?”朱贵妃轻笑一声,指尖挑起案上的茶盏,“赵嬷嬷是韩大人的人,韩大人是皇后的表兄。你动了赵嬷嬷,就是动了皇后的脸。”她突然倾身,东珠几乎要碰到苏挽棠的额头,“皇后最恨别人抢她的权,你猜她会怎么对付一个刚上位的司制?”
殿内的烛火“噼啪”炸响。
苏挽棠想起系统今早解锁的“宫闱生存指南”——“高位者的提醒,要么是试探,要么是拉拢”。
她垂着眼,声音稳得像山:“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定当小心。”
“嫔妾?”朱贵妃突然笑出声,“你还没封位呢。”她挥了挥手,“去吧,记住,在宫里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最聪明的,是最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的。”
出了凤仪宫,晚风卷着桂香扑来。
苏挽棠摸了摸袖中那叠罪证,皇后?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系统提示的“提防暗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月上中天时,她坐在案前翻开系统界面。
新解锁的“进阶策”泛着金光——《后位空悬三年,帝王制衡之术》。
“宿主,检测到‘帝王权术层级’信任度+5%。”
烛火摇曳中,她望着窗外的宫墙。
明天司膳房的新米该到了,医正该来给生病的宫女瞧诊了,那些被赵嬷嬷压在泥里的日子,该翻篇了。
只是,皇后的暗箭,会从哪里来呢?
她指尖轻轻划过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能触到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的温度。
“姐姐,明日要去查冬衣库房吗?”小翠端着药碗进来,“我问了张阿婆,她说库房最东边的屋子漏雨,去年的棉絮都霉了……”
苏挽棠接过药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眼。
“去。”她喝下药汁,甜苦交织的滋味漫开,“把该换的都换了,该清的都清了。”
窗外,一轮圆月正爬上琉璃瓦。
掖庭的更鼓敲响三更时,司膳房的墙根下,几个黑影正蹲在新米仓前。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皇后娘娘说了,这米里得掺点东西……”
(次日清晨,苏挽棠推开膳房门时,飘出的饭香里,隐约混着一丝异样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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