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藏书阁的铜鹤烛台燃到最后一息。
苏挽棠缩在廊下的阴影里，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薄雾。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方才韩侍卫借送茶盏时塞进来的，玉面刻着个“密”字，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来了。”春桃的声音从耳后飘来。
苏挽棠抬眼，就见李婉儿裹着件青布斗篷，像只偷食的狸猫般贴着墙根溜过来。她袖中鼓鼓囊囊，正是昨日那方蜀锦帕子。
“去偏殿盯着，若有人来报藏书阁动静，立刻截住。”苏挽棠压低声音，春桃应了声便猫着腰跑远。
她转身推开半扇窗，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正撞在李婉儿脸上。
那丫头猛地抬头，正与苏挽棠的目光撞个正着。“司...司制？”李婉儿的斗篷滑下半边，露出煞白的脸，“我...我来帮您找前日说的账册...”
“找账册？”苏挽棠慢慢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得积雪咯吱作响，“可我记得，账册锁在暗格里。”她停在李婉儿三步外，盯着对方攥紧帕子的手，“除非...有人告诉了你暗格的位置？”
李婉儿的指尖在帕子上绞出褶皱：“是...是您昨日说的，明日或许能找机会...”
“哦，对。”苏挽棠突然笑了，“我还说，帕子夹层里的纸条是‘明日寅时，藏书阁取秘辛’。”她伸手拽过帕子，指腹蹭过绣着并蒂莲的花蕊，“可你知道吗？这并蒂莲，是朱贵妃宫里绣娘的独门针法。”
李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后退时踉跄撞在廊柱上。
苏挽棠眼疾手快扶住她，却在触到对方手腕时加重力道：“上个月朱贵妃宫里丢了半箱沉水香，前日我在廊柱后闻到的，和你袖中飘出的，分毫不差。”
“不...不是我！”李婉儿突然尖叫，“是王妈妈逼我的！她拿我阿娘的药钱威胁...我、我只是想送个信...“
“王妈妈？”苏挽棠挑眉，“王氏旧部的王妈妈？”她松开手，李婉儿立刻瘫坐在地，斗篷里掉出个油纸包，打开竟是半块虎符残片。
雪越下越大，苏挽棠将虎符收进袖中。
远处传来更鼓声，她摸出怀中的系统面板——方才“小目标：揭露内鬼”己经完成，新解锁的《世家秘辛手札》闪着金光。
“起来。”她伸手拽起李婉儿，“跟我去见陛下。”
御书房的炭盆烧得正旺。
苏挽棠跪在青砖上，看着萧承煜的指尖在虎符残片上缓缓划过。
龙案上的烛火映得他眉眼忽明忽暗，像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王氏余孽竟能渗透到掖庭。”萧承煜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如何发现的？”
“前日系统...咳，前日李婉儿躲着我翻书，又在角门与小太监接触。”苏挽棠垂眸，“我便用蜀锦帕子引她露出马脚。”
萧承煜突然抬眼：“你总说的‘系统’，究竟是什么？”
苏挽棠心口一紧。
这是她绑定昭明策以来最危险的时刻——系统的存在若被帝王知晓，要么是助力，要么是致命隐患。
她想起系统前日解锁的《帝王心术推演》里写：“帝王畏不可控之物，却敬能为己用之智。”
“回陛下，是奴婢幼时在破庙求得的签文册。”她从怀中摸出系统投影成的旧书，“每夜子时自动翻页，教奴婢些...人情往来的道理。”
萧承煜接过书，随便翻了两页。
当看到“帝王多疑，然遇破局者必惜之”时，他的手指顿了顿，唇角勾起极淡的笑：“倒有些意思。”他将书递回，“你且留着。”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李婉儿被两个侍卫架着拖进来，发簪散了，脸上还沾着雪水：“陛下明鉴！是朱贵妃让我传信的！她说王氏旧部有能证明苏司制通敌的证据...”
“住口！”萧承煜拍案，龙纹黄釉茶盏震得跳起来，“来人，将李婉儿押入天牢，着大理寺连夜审讯。”他转向苏挽棠，目光柔和了些，“你做得很好。”
从御书房出来时，雪己停了。
苏挽棠裹紧披风，见韩侍卫守在宫门口，朝她点了点头——方才李婉儿供出的“王氏旧居”，他己带人查封，所有密信都呈给了陛下。
回到掖庭时，偏殿的灯笼还亮着。
春桃小菊她们挤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刻围上来：“司制，李姐姐真的...”
“她犯了宫规。”苏挽棠打断她们的追问，“从今日起，每月例银加五钱，冬日炭火多领两筐。”她望着这些与自己同睡大通铺五年的丫头，突然想起系统新解锁的“驭下策”：“人心不是靠威，是靠恩。”
“谢司制！”春桃跳起来，小菊抹着眼泪拽她的袖子，“您和从前那些掌事不一样。”
苏挽棠摸着小菊冻红的手，心里泛起暖意。
可当她回到自己的耳房，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高危人物接近，建议宿主今夜避入藏书阁。”
她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朱贵妃”三个字，突然想起李婉儿方才喊的话——朱贵妃？
那女人在后宫蛰伏三年，连皇后丧仪都只送了副挽联，怎会突然与王氏旧部勾结？
藏书阁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挽棠缩在《大楚舆图》后的阴影里，看着朱贵妃踩着金线绣的云头履走进来。
月光从窗棂漏下，照见她鬓边的东珠坠子闪着冷光。
“那本《昭明策》...”朱贵妃的声音像蛇信子，“定是在这阁里。”她抬手要翻案上的书，又顿住，“不对，苏挽棠那丫头最会藏东西...”
苏挽棠屏住呼吸。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书架上，震得《宫闱杂记》的书页沙沙作响。
朱贵妃的脚步越来越近，东珠坠子擦过她的发顶，带起一阵甜腻的沉水香——和李婉儿袖中那缕，一模一样。
“有人。”朱贵妃突然停住。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却见她转身走向另一个书架，“罢了，明日让李婉儿那蠢东西来搜。”
等朱贵妃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挽棠才滑坐在地。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摸出怀里的《昭明策》，书页上“朱贵妃：野心值90，危险值95”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
回到耳房时，更鼓敲过三更。
苏挽棠吹灭烛火，看着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
黑暗中，她又想起朱贵妃在藏书阁里的话——《昭明策》？
那不是系统的名字吗？
她裹紧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阁外的风声里，仿佛还响着朱贵妃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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