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刺破手背的刺痛沿着神经窜上来时，苏挽棠才惊觉自己攥得太紧。
她盯着井边那道青布身影，袖口猩红帕子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这帕子她在张嬷嬷房里见过半块，是上个月张嬷嬷杖毙小桃时，沾了血的帕子被小桃攥在手里扯断的。
青布身影蹲下去时，后颈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颤。
苏挽棠认出那是朱贵妃身边二等侍女小红，上个月随朱贵妃来掖庭查账时，曾用金镶护甲戳过她的额头，骂她“晦气的罪臣之女”。
此刻小红正将一个小布包往井里塞，动作鬼祟得像偷食的猫，塞到一半又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左右张望。
苏挽棠的呼吸几乎要停在胸腔里。
她贴着梅树的粗粝树皮缓缓侧移，枝桠在她肩背刮出几道红痕也顾不上。
小红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往西侧偏院去了，她立即跟上，鞋尖刻意碾过一片枯叶时，用拇指压住帕子裹着的匕首柄——这是韩侍卫昨日塞给她的，还说“防着点暗箭”。
偏院的月洞门爬满枯藤，小红抬手在第三块砖上敲了三下，“咔嗒”一声，半面墙竟缓缓凹进去。
苏挽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掖庭五年，每日扫遍七十二间房，竟不知这里有密道。
她猫着腰贴墙挪到门边，听见密室内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接着是个沙哑女声：“那账本到底藏哪了？张嬷嬷嘴硬得很，再拖下去苏挽棠该查过来了。”
“急什么？”小红的声音带着尖细的笑，“贵妃娘娘说了，三天后的宫宴才是重头戏。到时候尚食局的参汤里掺点鹤顶红，再把药渣子塞到苏挽棠的妆匣里......”
苏挽棠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听见另一个女声压低了说：“可那小蹄子最近跟陛下走得近，万一......”“万一？”沙哑女声嗤笑，“陛下要的是制衡，朱贵妃能送镇北军虎符，她苏挽棠就能送毒杀宠妃的罪名。到时候陛下沉着个脸问’怎么回事‘，你说他是信刚爬上来的宫婢，还是信跟了他五年的贵妃？”
有脚步声往门口来了。
苏挽棠猛地缩到院角的破缸后，缸里积着半尺厚的灰，呛得她鼻尖发酸。
门“吱呀”开了条缝，小红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又“砰”地关上门。
她背贴着缸壁滑坐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泥里——原来朱贵妃早就算计到她会查张嬷嬷的账，这井里的布包、密室的谋划，都是给她设的局。
“叮——”昭明策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
苏挽棠闭了闭眼，意识沉入系统空间。淡金色的竹简浮在半空，最上面一行是新解锁的“宫闱生存指南”：“当敌势如网，先破其目。目者，耳目也。”她指尖划过竹简，底下浮出一行小字：“今日小目标：探知朱贵妃针对宿主的具体计划。完成度100%，奖励解锁《毒理辨伪要诀》。”
月光爬上屋檐时，苏挽棠站在了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阶前。
她摸了摸袖中抄下的密谈内容，墨迹还未干透。
可还没等她抬脚踏上台阶，赵侍郎的身影就从廊下转出来，玄色官服上的金线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苏姑娘这是要见陛下？”
“赵大人。”苏挽棠福了福身，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鱼符——那是能随意进出御书房的特权。
赵侍郎笑得温和：“陛下正与李相议西北粮道的事，怕是要到三更天。苏姑娘不如明日早朝后再来？”他说罢便要擦肩而过，广袖却扫过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苏挽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赵侍郎与朱贵妃的哥哥是连襟，这是掖庭老人们闲聊时说的。
她摸了摸被扫过的手腕，那里有个凸起的硬物——是半片碎瓷，上面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更漏敲过三更二点时，苏挽棠站在了太医院的院门前。
门灯在风里摇晃，照得“悬壶”二字忽明忽暗。
她抬手叩门，指节刚碰到铜环，门就“吱呀”开了道缝，刘太医花白的胡须先探了出来：“苏司制？这么晚......”
“刘太医，”苏挽棠将碎瓷片递过去，月光下，瓷片上的暗褐色痕迹泛着幽蓝，“我需要您看看这是什么。”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抄着密谈内容的纸页，“还有，朱贵妃要在宫宴上动手......”
刘太医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接过碎瓷片凑到鼻尖，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鹤顶红的残渍！这残渍里还混着曼陀罗粉，能掩住鹤顶红的苦腥,——苏司制，你从哪儿得来的？”
院外忽然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铁戟碰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得两人同时屏息。
苏挽棠迅速将抄着密谈内容的纸页塞进刘太医怀里，退进阴影时后腰抵上老槐树的疤结，疼得她倒抽冷气。
刘太医的手在纸页上攥出褶皱，借着门缝漏出的光扫了两行，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宫宴......朱贵妃要在宫宴上动手？”
“陛下要的是制衡。”苏挽棠的声音从树影里浮出来，月光落在她颈间的玉佩上，那是父亲当年系在她襁褓里的，“刘太医，我需要您确认这毒，更需要您做个人证。
老太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在门灯下缩成一团。待咳嗽声渐弱，他将纸页小心收进袖中，刘太医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明日辰时，我在御药库等你。”
夜色更深了。
苏挽棠望着太医院的门重新闭合，耳中回响着密室内那句“陛下要的是制衡”。
她摸了摸颈间藏着的家族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这一次，她要让朱贵妃的局，变成自己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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