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丝海棠的花瓣落在苏挽棠肩头时,她正盯着昭华殿的鎏金门钉。
门环上的铜绿被擦得发亮,像谁精心涂了层保护色——和朱贵妃的笑一样。
她抬腕,袖中匕首的骨柄硌着腕骨,这是今早陈公公塞给她的,说“防着点香粉堆里的刀”。
“苏司制请。”朱贵妃的贴身侍女春桃掀开门帘,脂粉气裹着龙涎香涌出来。
苏挽棠低头跨过门槛,目光扫过廊下侍立的西个小宫女——她们的手都笼在袖中,指节泛白,像攥着什么。
正厅暖阁里,朱贵妃斜倚在软枕上,月白锦缎绣着并蒂莲,腕间翡翠镯子碰着茶盏,叮咚响得人心慌。“苏姑娘来了。”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绣墩,“快坐,这是我新得的碧螺春,尝尝?”
苏挽棠坐下时,膝盖压得绣墩上的金线刺痒。
她接过茶盏,指尖刚碰到杯壁就缩回——茶是温的,显然己晾了片刻。“贵妃娘娘召奴婢来,可是为了那封信?”她从袖中抽出密信,信角被她昨晚反复折过,边沿起了毛。
朱贵妃的指尖在信上顿了顿,丹蔻刮过“昭华”二字的印泥。“好手段。”她突然笑了,眼尾的金箔闪得人睁不开眼,“能让掖庭那群泥里爬的小蹄子把什么都招了,苏姑娘比我想象中更利落。”
苏挽棠攥紧了茶盏。
她想起昨夜小翠塞枣泥酥时,那双手上的冻疮——和她刚进掖庭时洗马桶的手一样。“娘娘既然知道奴婢在查,又何必递这封信?”她首视朱贵妃的眼睛,“是想做盟友,还是......”
“还是引你入瓮?”朱贵妃突然将信拍在案上,翡翠镯子磕出脆响,“苏姑娘可知,昨日天牢里那两个侍女,今早都咬舌了?”她倾身向前,发间珍珠垂落,几乎要碰到苏挽棠的额角,“她们背后是左相的人,左相的女儿在掖庭当司衣,上个月刚给我房里送了盆带刺的月季。”
苏挽棠的后颈泛起凉意。她想起宫宴那日,自己的点心被投毒,原以为是后妃争宠,却不想连外朝都掺了进来。“娘娘为何要告诉奴婢这些?”
朱贵妃的指尖划过案上的《女则》,书页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压着的密折。“陛下需要制衡。”她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后位空悬三年,左相的手伸到宫里,右相的人就想在掖庭插旗——你以为那些小宫女被欺负是因为蠢?不过是棋子罢了。”她抬眼时,眼底翻涌着苏挽棠熟悉的暗潮,“你想替家族翻案,我想坐稳贵妃位,我们都需要拔掉这些钉子。”
暖阁里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
苏挽棠望着朱贵妃鬓边晃动的珍珠,突然想起系统今早解锁的生存指南:“当对手主动示好时,先看她要你递的那把刀,刀刃朝向谁。”她垂眸抿了口茶,茶里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是加了莲心。
“奴婢愿听娘娘差遣。”她放下茶盏,杯底与案几相撞,发出清响。
从昭华殿出来时,日头己爬过东墙。
苏挽棠沿着回廊走,春桃送她到转角,塞给她个锦盒:“娘娘说,这是上次您提过的《毒经》残页。”锦盒入手沉得反常,她掀开盖子,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支琉璃管,每支都标着“鹤顶红”“牵机散”的小字,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左相的人常用乌头,溶于酒中无色。”
回到掖庭偏殿,苏挽棠反锁上门。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时,她正对着妆匣里的家族玉佩发呆。“今日生存指南:警惕所有‘巧合’的善意。”机械音过后,光屏上跳出行小字:“检测到宿主接触外朝势力,解锁进阶策《权臣党争图鉴》。”
她点开图鉴,眼前浮现出左相陈延的画像——两颊深陷,眉心有颗朱砂痣,正是今早她在昭华殿外看到的,与朱贵妃密谈的那个神秘男子。
午后的日头最毒时,苏挽棠换了身粗布宫装,将琉璃管藏在发间。
她绕到昭华殿后巷,墙根下堆着刚换的炭灰,混着龙涎香的味道。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里面传来陈延的声音:“那小蹄子以为自己聪明,等宫宴上她替咱们引开陛下的注意力,咱们的人就能把密信塞进御案......”
“可陛下最近总往掖庭跑。”朱贵妃的声音带着不耐,“苏挽棠那丫头,倒真把陛下的心思摸透了。”
“摸透又如何?”陈延冷笑,“等宫宴上出了乱子,陛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毕竟,她可是最会‘找刀’的。”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萧承煜昨夜说“苏司制倒比朕想象中更会找刀”时的眼尾微挑,那不是赞赏,是试探。她后退两步,靴底碾到一片碎瓷,“咔”的一声。
“谁?”陈延的喝问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苏挽棠转身就跑,粗布裙角扫过竹篱,带落两朵残花。她绕进御药房时,额头的汗己经浸透了发间的琉璃管,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淌。
刘太医正在捣药,石杵停在半空中。“苏司制这是......”他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压低声音,“跟我来。”
药房后间的药柜上,刘太医掀开块松木板,露出个暗格。“上个月有人往太后的参汤里下了哑药,我留了后手。”他从暗格里取出个铜匣,“你说的陈延,上个月往太医院送了三个学徒,其中一个......”他打开铜匣,里面是截带血的指甲,“昨天被发现死在井里,指甲缝里有乌头粉。”
苏挽棠的喉咙发紧。她想起今早朱贵妃给的琉璃管,乌头的标签突然变得刺目。“太医,我要见陛下。”
御书房外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
苏挽棠刚走到台阶下,赵大人就迎了上来,腰间的玉牌晃得人眼晕。“苏姑娘,陛下正与左相议事呢。”他笑得温和,“要不您先去偏厅喝盏茶?左相方才还夸您管掖庭管得好。”
左相?苏挽棠盯着赵大人腰间的玉牌——那是左相府去年新制的云纹,连纹路都和陈延密折上的一样。“不了,”她后退两步,“奴婢突然想起掖庭还有事。”
暮色漫上宫墙时,韩侍卫的影子出现在掖庭门口。
他穿了身玄色便服,腰间没有佩刀,却在袖中藏了根短棍——苏挽棠认得,那是他从前在暗卫营时的防身家伙。“苏司制,”他压低声音,“我今日在御花园听到,宫宴的安保要换左相的人。”
苏挽棠摸出袖中的琉璃管,在月光下照了照。“韩侍卫,我需要你帮我查三件事:左相往宫里送了多少人,朱贵妃的密折里写了什么,还有......”她顿了顿,“赵大人的玉牌。”
韩侍卫点头时,发梢扫过她的手背。“今晚子时,偏殿后窗。”他转身融入夜色,玄色衣摆掠过青石板,像道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暗语。
苏挽棠回到偏殿时,妆匣里的玉佩突然发烫。
她掀开匣盖,见底下压着张纸条——是春桃塞的锦盒里漏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出自小宫女之手:“昭华殿西暖阁的地砖第三块,有密道。”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苏挽棠将纸条塞进袖中,抬头望向窗外的星空。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像块浸了墨的玉。
她摸出袖中的匕首,骨柄上仿佛还留着陈公公的体温——这把刀,该出鞘了。
更漏敲过三更时,掖庭偏殿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移动,停在后窗下。黑影抬手敲了三下,窗内的烛火闪了闪,映出个攥着密信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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