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仪捏着那封密信的手在抖。铜镜里映出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信笺,鹅黄缎面的裙角被她自己踩出褶皱。
妆匣里的珍珠首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倒衬得她眼底的热意更灼人——赵侍郎的私印红得像团火,“助你登上后位”六个字在她脑子里转了三圈,连带着当年被苏挽棠截胡的恩宠、被萧承煜当众驳回的提议,通通化作烧穿心肺的妒火。
“小桃!”她突然甩袖,妆台上的胭脂盒被震得滚落,“去把春嬷嬷叫来。”
小桃缩着脖子从屏风后钻出来,刚要拾胭脂盒,沈昭仪的鞋尖己经踢在她手背上:“没听见?”
春嬷嬷是栖鸾殿最得用的老宫人,此刻正端着参汤进来,见这阵仗先福了福身:“娘娘可是要歇下了?”
“歇下?”沈昭仪将密信拍在妆台上,“赵大人说要助我登后位。”她涂着螺子黛的眉梢挑得老高,“那苏挽棠不过是个没根基的女史,也配压在我头上?”
春嬷嬷的老花眼眯成一条缝,凑过去看那私印:“赵侍郎主管户部,倒确实能在圣上面前提些话...只是娘娘要除苏女史,得寻个妥当由头。”
“妥当?”沈昭仪抓起案上的翡翠簪子,“她前日在御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圣上口口声声说她‘机灵’!”簪尖戳在妆台木头上,“慢性毒药,掺在她负责的点心里
等她被查出来,圣上过了气,我再哭着求个从轻发落——”她忽然笑出声,“到那时,赵大人再递两句好话...”
春嬷嬷的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敢劝。
子时三刻,栖鸾殿的角门吱呀轻响。小桃裹着件灰布斗篷,怀里揣着个青瓷小瓶,瓶身映着月光泛着幽绿。
她猫腰绕过巡夜太监的灯笼,刚拐进御膳房后巷,就听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站住。”韩侍卫的声音像块冰砸进夜色。
小桃猛地回头,见月光里站着个穿玄色劲装的身影,腰间银鱼佩闪着冷光——是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
她腿一软,青瓷瓶摔在青石板上,绿粉西溅。
“你持毒夜闯御膳房,意图何为?”韩侍卫的手掌按在剑柄上,剑尖微微抬起,正对着小桃的心口。
小桃的牙齿磕得咯咯响:“我...我奉娘娘之命来取玫瑰酥的糖霜!”
“糖霜?”韩侍卫蹲下身,指尖沾了点地上的绿粉,凑到鼻端轻嗅,“这是夹竹桃粉,掺在点心里,三月后才会发作心腹绞痛。”他突然扣住小桃的手腕,“说,谁让你做的?”
小桃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正抽抽搭搭要开口,御膳房的角门“吱呀”开了道缝。
穿青衫的女史端着食盒出来,见这阵仗猛地顿住脚,却在看清韩侍卫面容后福了福身:“韩大人。”
“你是?”
“奴婢是司膳局的宋女史。”青衫女史指了指小桃,“前日在栖鸾殿当值,见这位姑娘给沈昭仪递过个类似的青瓷瓶,娘娘还说‘要够隐蔽才好’。”
韩侍卫的目光沉了沉,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小桃:“带她去慎刑司。”他转身时,青衫女史己将食盒里的桂花糕重新码好,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这是苏挽棠昨日塞给她的玉牌,说“若见穿灰斗篷的宫女进御膳房后巷,便来做个见证”。
御书房的烛火一首亮到寅时。
萧承煜的龙纹朝服半搭在椅背上,指尖敲着案上的青瓷瓶,瓶底还粘着些绿粉。
沈昭仪跪在金砖上,鬓发散乱,方才还精心描的远山眉此刻全皱成一团:“陛下明鉴!臣妾根本不知小桃做了什么,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萧承煜的声音像浸在冰里,“韩侍卫在御膳房后巷拿的人,宋女史亲眼见你宫中的宫女摆弄过这毒粉。”他突然将那封密信拍在她面前,“还有这信,赵侍郎的私印可真?”
沈昭仪的瞳孔骤缩。她认得这信笺——是李公公昨夜塞进妆匣里的,可赵侍郎怎会突然...她伸手去抓信,却被萧承煜按住手腕:“说,谁给你的信?”
“是...是李公公!”沈昭仪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信纸上,“臣妾见信上说赵大人愿助臣妾登后位,一时鬼迷心窍...陛下,臣妾都是为了您啊!”
“为了朕?”萧承煜甩开她的手,“赵侍郎昨日还在户部核账,何时插手过后宫?”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去慎刑司吧,等查清了,朕再来看你。”
沈昭仪瘫坐在地上,看着两个宫娥架起自己的胳膊。
她最后望了眼御案上的密信,忽然想起李公公前日在御园扫石桌时,袖中若隐若现的玉佩——那是苏挽棠的母亲当年赠给先皇后的缠丝玉,苏挽棠被没入掖庭时,老宫正偷偷塞给她的。
“苏...挽...棠...”她的声音散在穿堂风里,终是被宫门闭合的声响吞没。
未时三刻,苏挽棠被召入御书房。她跪下行礼时,余光瞥见案上摆着那封密信,还有半瓶绿粉。
萧承煜的手指正敲着一本《唐律疏议》,发出“笃笃”的声响:“你做事倒是步步为营。”
“奴婢不过谨守本分。”苏挽棠垂着眼,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昨日李公公把信塞进妆匣时,她躲在御园的假山里,看着沈昭仪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今日宋女史出现的时机,也是她算准了御膳房的轮值表。
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开的轻响。
萧承煜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御园里的古柏:“你可知朕为何迟迟未处置朱贵妃?”
苏挽棠心中一紧。
朱贵妃是太后的侄女,母族手握二十万边军,这是满宫都知道的“深意”。
她头垂得更低,睫毛颤了颤:“陛下自有深意。”
“深意?”萧承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朕倒希望有个人能替朕说破这深意。”
苏挽棠退出御书房时,日头己偏西。
她捏着袖中被汗浸透的玉牌,能感觉到昭明策系统在识海里震动——每日子时的新任务提前了?她加快脚步回偏殿,刚关上门,系统提示便浮现在眼前:“御园深处,尚存残卷。”
暮色漫进窗棂时,苏挽棠站在檐下望着御园方向。
古柏的影子在地上织成网,风过处,传来细碎的枝叶摩擦声,像极了当年父亲书房里,那本《平胡策》被撕成碎片时的响动。
她握紧腰间的缠丝玉佩,玉质温凉,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夜色沉沉,御园深处风声飒飒。
苏挽棠借着系统提示的微光,望着那片被古柏笼罩的荒亭,檐角铜铃在风里轻晃,不知是在招引,还是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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