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挽棠站在御书房朱漆门前,指尖触到门环的刹那,掌心的锦匣突然烫得惊人。里面的残册边角刮着她的手腕,像在提醒什么——那是她熬了半宿,将朱府密函、录着朱贵妃与沈昭仪对话的铜哨,还有父亲旧奏折与兵部存档的比对批注,用桑皮纸一层层裹好的。
“进来。”殿内传来萧承煜的声音,清冽如寒泉。她抬脚踏进门槛,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皇帝正倚在御案后,玄色龙纹朝服在晨光里泛着暗金,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锦匣上,像鹰隼盯上了猎物。
“呈上来。”
苏挽棠上前两步,锦匣在案几上发出轻响。她退后半步,看着萧承煜屈指挑开绳结,铜哨先滚了出来,在檀木案上转了两圈。
皇帝的指节顿了顿,拾起铜哨时,指腹擦过她昨夜按过的凹痕——那是她听着朱贵妃说“让苏挽棠永远闭嘴”时,指甲掐出的印子。
残册翻页声沙沙作响。
当看到朱府与沈昭仪往来的密信里那句“新后册立日,陛下自当为我等所用”时,萧承煜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半滴。
苏挽棠盯着那滴水珠在案上晕开,想起昨夜韩侍卫说“陛下让末将带您去”时,月光碎在他眼底的样子——原来从朱府墙外开始,这局就不是她一个人在布。
“你想让她死吗?”萧承煜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刀。
苏挽棠喉间发紧。
五年前掖庭雪夜,老宫正用铜笔在户籍册上写“罪臣之女”的墨迹,忽然浮现在眼前。她望着皇帝眼底翻涌的暗潮,想起昨夜在朱府墙外,沈昭仪说“苏烈的捷报早被烧了”时,她藏在藤萝后的指甲掐进掌心的疼。
“我想让真相说话。”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稳,指尖抵住锦匣边缘,指节发白,“当年我父亲送回的捷报,不该被烧;我母亲替他誊抄的军报,不该被说成通敌。”
萧承煜盯着她,目光像要把她整个人剖开。
末了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碴:“好个要真相的。”他将锦匣推回她面前,“午后召六宫主位,你随朕去。”
午后的凤仪殿里,檀香烧得太浓,苏挽棠站在皇帝身侧,能听见后妃们裙裾扫过金砖的细碎声响。
朱贵妃穿着茜色翟衣,鬓边的东珠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可她的指尖正绞着帕子,露出一截发青的指节。
“即日起彻查皇后候选名单来源。”萧承煜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另,朱贵妃与赵府往来密信,朕念一念如何?”锦缎被展开的声响惊得殿中鸦雀无声。
当“陛下虽精于权术,到底年轻,新后若能引母族为臂助......”的字句飘出来时,朱贵妃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她踉跄两步,扶着凤座的雕花木柱才站稳:“陛下,臣妾不知这些证据真假,还请明察......”
“明察?”萧承煜冷笑,龙纹朝服在转身时翻起一道暗浪,“朕最恨的,不是有人图谋,而是有人妄图操控朕的心意。”他扫过殿中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朱贵妃发颤的肩头,“传朕口谕,朱贵妃禁足景阳宫,待彻查完毕再定夺。”
殿外忽然起风,吹得殿角铜铃叮当。
苏挽棠望着朱贵妃被宫娥架着踉跄退场的背影,想起昨夜铜哨里那句“让苏挽棠永远闭嘴”——原来她以为的绝境,不过是皇帝借她的手,撕了这张网的一角。
傍晚的冷宫旧址荒草过膝。
苏挽棠踩着断瓦往里走,袖口沾了一路蛛网。她记得系统昨日解锁的“掖庭旧档”里提过:“废后王氏旧居偏殿,墙内有暗格”——而她母亲,正是废后身边的女官。
偏殿的破门吱呀一声,灰尘扑了她一脸。她揉着发疼的眼睛,摸到墙角半块松动的砖。
当那本裹着蓝布的账簿被抽出来时,她的手在抖——蓝布上的并蒂莲绣工,和她腕间银镯内侧母亲绣的一模一样。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
第一页就落着母亲的小楷:“乾元十八年冬,先帝大渐,戌时三刻,兵部侍郎赵承安夜闯东宫......”苏挽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指尖抚过“赵承安”三个字——那是朱贵妃的外祖父!
“原来不止宫斗......”她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账簿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父亲的笔迹:“挽棠生辰,当送玉麒麟。”她猛地攥紧纸页,纸角刺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原来父亲不是没准备礼物,是根本没等到那一天。
晚间的偏殿点着沉水香。
萧承煜倚在软榻上,茶盏里的碧螺春浮浮沉沉。
苏挽棠捧着账簿站在他面前,能看见他眼底的暗潮比清晨更汹涌。
“你父亲当年,是唯一一个不肯站队的将军。”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揉皱的绢帛,“先帝晚年,赵、沈两派争得头破血流,你父亲握着二十万边军,却只说‘保境安民’。”
苏挽棠抬起头,眼底翻涌着万千疑问。
萧承煜端起茶盏,却没喝,指节着盏沿:“所以他必须死。赵派要除隐患,沈派要立威,连先帝......”他顿了顿,“也容不得手握重兵却不肯依附的将军。“
殿外的更漏敲了三下。
苏挽棠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原来父亲的“通敌”罪名,不过是各方势力的遮羞布。
“但现在,朕需要你活着。”萧承煜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龙纹在烛火下泛着旧光,“这是你父亲曾佩戴的。当年抄家时,朕让人留了下来。”
玉佩落在她掌心,带着萧承煜的体温。
苏挽棠望着上面熟悉的云纹,想起父亲教她骑马时,玉佩撞在甲胄上的轻响。她眼眶发涨,却终究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要的不是怜悯,是真相大白那日,能站在凤座上,替父亲说一句“我冤”。
夜色渐深时,苏挽棠站在御园高台。远处的宫灯连成星河,照得琉璃瓦发亮。
风卷着她的裙裾,萧承煜的话还在耳边:“你要做凤座,就得先学会在火中取栗。”
她握紧玉佩,龙纹硌得掌心生疼。
脚下的火己经烧起来了——朱贵妃禁足,赵沈两派乱了阵脚,那本账簿里的秘密,足够掀起更大的浪。
“这一把火,我烧定了。”她对着夜风轻声说。
远处突然传来宫娥的脚步声,夹杂着“御花园私宴备好了”的低语。
苏挽棠望着灯火通明的方向,眼底闪过锐光——看来,皇帝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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