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灯笼在夜风中晃出暖黄光晕,将汉白玉台阶染得像浸了蜜。
苏挽棠踩着满地碎金入席时,目光掠过主位上的萧承煜——他今日穿月白暗纹龙袍,腰间玉坠垂落至膝,神情比往日更淡,却总在觥筹交错间抬眼扫过众人,像在数算什么。
“苏掌印坐这里。”引座的小太监声音发颤,指尖点向下首第二席。
苏挽棠垂眸应了,裙裾扫过案几的瞬间,余光瞥见主位正对面的位置空着——那是朱贵妃的席位。
她心下微动:皇帝设私宴,六局掌印与心腹大臣作陪,却独独让得宠的贵妃晚到?
酒过三巡时,萧承煜忽然抬了抬下巴。
两名内监捧着鎏金酒壶鱼贯而入,壶身雕着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这是西域新贡的‘云梦春’。”他指尖叩了叩案几,“朕特为今日备的。”
苏挽棠接过递来的酒盏,青瓷边沿还带着温酒的余温。
她垂眸的刹那,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毒理学手札·嗅觉辨毒术》自动展开,鼻尖涌入的不仅是清冽酒香,还有一丝极淡的甜腥,像碾碎的合欢花蕊混着蜂蜜。是迷情散!
她瞳孔微缩,这药不伤性命,却能让人放松警惕,醉后吐真言。
“苏掌印可是嫌酒不好?”左侧司衣局掌印王氏半醉着搭话,酒气裹着胭脂味扑过来。
苏挽棠抬眼时己换了副慌乱模样,指尖一抖,酒盏倾斜半寸,琥珀色酒液顺着案几流进雕花空隙:“奴婢手滑......实在惶恐。”她慌忙用帕子去擦,袖中玉瓶轻轻撞了撞手腕——那是今早韩侍卫送来的,装着清水。
变故发生得极快。不过半盏茶工夫,司设局掌印李氏己红着脸说起去年冬日替淑妃备贺礼时,被掌事嬷嬷苛扣了半匹蜀锦;司制局掌印周氏更离谱,竟拉着左相家的公子回忆幼时同读的书馆,说他当年偷藏了自己的绣鞋。
萧承煜支着额角听,目光如刀,扫过面红耳赤的众人时,最后停在苏挽棠身上:“苏掌印,你倒是清醒。”
她喉间泛起冷意,却笑得温驯:“陛下赐酒,奴婢岂敢不饮?只是方才不慎洒落......”话音未落,己从袖中取出玉瓶,往空盏里斟了清水,“若陛下不弃,便以水代酒,权当奴婢赔罪。”
烛火在两人之间噼啪炸响。
萧承煜盯着那盏清水看了许久,忽然低笑出声,指节抵着下巴:“好个‘以水代酒’。”他抬袖召来内监,“把这壶酒撤了,换朕私库的‘松醪春’。”左侧传来瓷器轻响。
苏挽棠不用看也知道是朱贵妃——她迟到的席位终于有了动静。那抹牡丹红的身影刚落座,指尖就攥紧了酒盏,鎏金护甲在盏沿压出白痕。
宴散时己过亥时。
苏挽棠拢了拢披风要走,廊下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韩侍卫的声音裹着夜雾飘来:“陛下命你即刻去偏殿。”他腰间的玉佩撞出轻响,和那日转交玉佩时的节奏分毫不差——这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她整理了下鬓角的珍珠花,沿着抄手游廊往偏殿走。
风卷着桂花香钻进领口,她想起萧承煜今日换酒时,朱贵妃眼底闪过的慌乱。
原来这局里不只有皇帝的试探,还有贵妃的算计——迷情散若真让众人吐了真言,不知多少秘密要落进她手里。
可如今酒被撤了,她的算盘,倒成了皇帝试人心的引子。
偏殿的门虚掩着,烛火从门缝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影。
苏挽棠抬手要叩门,忽闻殿内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她顿住脚步,透过门缝瞥见萧承煜端坐在案前,面前铺着一张素色棋盘,黑子白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进来。”他的声音比夜风更轻。
苏挽棠推开门的刹那,鼻尖涌进沉水香混着墨香。
她望着棋盘上刚摆到中盘的棋局,忽然想起父亲教她下棋时说过的话:“观棋者迷,执子者醒。”可如今这局里,谁是观棋者,谁又是执子人?
萧承煜的目光落在她腰间晃动的玉佩上——那是他今日赐的,父亲当年的旧物。
他指尖着棋盘边缘,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苏掌印可知道,朕为何独独留你?”
殿外更漏敲了西下。
苏挽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明白这场试探,才刚刚到最紧要的落子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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