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宫檐缝隙漏下,在青石板上割出细碎金斑。
苏挽棠将账册递向韩侍卫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硬痂,像块硌手的石子。“务必亲手呈给陛下。”她声音轻得像檐角未落的露,目光却盯在韩侍卫眉骨那道旧疤上。
昨夜他“中箭”时,这道疤被血污糊住,此刻在晨光里泛着白,像道沉默的誓约。
韩侍卫垂眸应了声“是”,指节在账册封皮上顿了顿,似有千言压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转身时,铠甲片相击的脆响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掠过宫墙,倒把苏挽棠的神思带得飘远——朱贵妃那句“当年...”还卡在她喉咙里,像根浸了毒的刺,每咽一口唾沫都疼得发颤。
“苏掌印?”小宫婢阿桃的声音从拐角处撞过来,“六局那边催了,说司制们都候着您点卯呢。”
苏挽棠攥了攥袖中半块玉珏,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正贴着掌心发烫。
她应了声,抬脚往六局方向走,却在转过月洞门时顿住——御园里飘来几句碎语,像片带刺的叶子,扎得她耳尖生疼。
“...私通外臣?”
“可不是?昨儿夜里禁军围了朱贵妃暗卫,说是苏掌印牵头做的局,为的是动摇国本!”
“嘘——”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我听御膳房张婶说,那账册根本是她伪造的,就为陷害贵妃娘娘!”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望着御园里那丛开得正艳的西府海棠,花瓣被风卷着落在青石小径上,像血。
朱贵妃被押走不过半个时辰,谣言倒先一步开了花——要么是她早有后手,要么...她抬眼看向海棠树后晃动的裙角,青绿色的,是沈昭仪房里的宫婢常穿的颜色。
“昭仪姐姐看这朵如何?”甜腻的嗓音从海棠花深处溢出,“比昨儿苏掌印送的那盆牡丹可精神多了。”
沈昭仪的笑声裹着风飘来,尾音却像根针:“苏掌印的心思...怕是比这花瓣还薄。听说她私通敌国的证据都快堆成山了?”
苏挽棠踩着满地落英走过去时,鞋尖碾过片带露的花瓣,凉丝丝的。
沈昭仪正捻着朵海棠,见她过来,指尖的花颤了颤,却仍扬着笑:“苏掌印这是...来赏花?”
“昭仪可曾见过那账册原件?”苏挽棠停在三步外,系统新解锁的《话术指南》在脑海里翻页,“若没见过,又怎知是伪造?”
沈昭仪的指尖“咔”地掐断了花茎。她身后的宫婢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像群受了惊的雀儿。她强撑着笑,耳坠却在发抖:“我...我不过听旁人说...”
“旁人?”苏挽棠往前半步,袖中玉珏硌得手腕生疼,“朱贵妃的暗卫都被拿下了,昭仪说的‘旁人’,莫不是...”她顿住,目光扫过沈昭仪鬓边那支点翠步摇——和朱贵妃房里掌事女官昨日戴的那支,纹路分毫不差。
沈昭仪的脸“刷”地白了。她猛地将残花摔在地上,转身就走,裙裾扫得海棠枝乱颤,几片花瓣落在她发间,倒像极了仓皇的泪。
夜幕低垂时,苏挽棠摸进了冷宫西侧的偏院。
系统今日解锁的“断痕识别术”在眼前浮起:古墨入石,三年方散,可借月光辨其形。
她借着朦胧月色摸到石壁缝隙,指尖触到片粗糙——那里有团极淡的墨迹,像被水浸过的旧画,隐约能看出“苏”字的起笔。
“果然。”她取出随身铜镜,将镜面贴在石壁上。
月光穿过铜镜镂空的缠枝纹,在墙上投出细碎光斑,恰好照亮那团墨迹。
她对着铜镜里的倒影比对账册上的字迹——左边是“苏挽棠”三个端方小楷,右边是石壁上歪扭的“苏”字残笔,运笔时的顿挫痕迹截然不同。“有人换了账册。”她低声自语,指尖抚过石壁上的墨迹,“为的是让陛下怀疑我。”
次日早朝,萧承煜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玉,砸在金銮殿的地砖上:“苏掌印,那本账册,可是真的?”
满朝文武的目光刷地扎过来。
苏挽棠垂眸盯着自己绣了并蒂莲的鞋尖,听见自己的声音稳得像山:“回陛下,有假。”
“哦?”龙椅上的人拖长了尾音,指尖在御案上敲出轻响。
“一、账册用的是乾元二十年的澄心堂纸,朱贵妃涉事是在去年,断无提前三年记账之理;二、朱府印章边缘有缺角,与户部存档不符;三、”她抬眼,与萧承煜的目光撞个正着,“前半本是朱府大管家的笔迹,后半本...是沈昭仪的女官代笔。”
殿内倒吸冷气的声音连成一片。
萧承煜望着她,眼尾的细纹里藏着笑:“查。”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整个朝堂的空气都紧了几分——这是试,试她有没有破局的本事。
退朝时,韩侍卫的影子像片云,悄悄罩住她的脚。“朱贵妃被押后,托人送了封信。”他声音压得极低,“收件人是户部尚书之子...当年审苏家案子的,正是他父亲。”
苏挽棠的手在袖中收紧。半块玉珏硌着掌心血肉,疼得她眼眶发热。她望着宫门外渐起的暮色,听见自己说:“把信找回来。”
“是。”韩侍卫应了,转身时铠甲片撞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她心跳的节奏。
回到六局时,值夜的女史们正候在廊下。
烛火映着她们的脸,有担忧,有揣测,有暗藏的打量。
苏挽棠摸了摸袖中从石壁上拓下的墨迹残页,目光扫过众人:“明早辰时,六局议事。”
风卷着几片枯叶从廊下掠过,扑灭了一盏灯笼。
黑暗里,苏挽棠望着远处冷宫方向的几点星火,突然想起朱贵妃被捕前那抹笑——她没说完的“当年”,藏着的秘密,或许就在那封密信里。
而沈昭仪鬓边的点翠步摇,朱府与户部的牵连,苏家旧案的真相...这些线头,此刻正攥在她手里,只等明日晨会,织成一张网。
六局议事厅的檀香燃得正浓,苏挽棠将残页拍在案上时,烛火“噗”地爆了个灯花——有人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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