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栖鸾殿还笼在青灰色的晨雾里,小六子湿淋淋的鞋跟在青砖上洇出一串水痕。
他缩着脖子凑近苏挽棠,哈出的白气里带着股冷透的潮气:“昨儿个后半夜,赵府的马车绕着朱府旧宅转了三圈,门房递了盏灯笼出来,赵大人亲自下车接的——那灯笼上的朱漆都剥落了,可我瞅见灯穗子底下拴着块铜牌子,虎爪子模样的。”
苏挽棠正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盏与案几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
她垂眸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喉间泛起一丝腥甜——朱府旧宅,那是二十年前抄家时被封的院子,墙根下埋过苏家血书,如今赵大人却频繁出入。
系统昨夜子时解锁的《宫闱生存指南·第三十七则》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凡旧案重提,必有人欲盖弥彰;若见旧宅生尘,定是旧人要翻土。”
“去换身干衣裳,再备碗姜茶。”她指尖着茶盏边沿,声音温软得像屋檐下未化的雪,“你且说说,赵大人进朱府旧宅时,可带了什么人?”
小六子抽了抽鼻子,冻得发红的耳朵突然竖起来:“就他贴身的周随侍,怀里揣着个乌木匣子,比我胳膊还粗。”他比划着,突然压低声音,“娘娘,那周随侍我认得,十年前在掖庭当差,专管给司制们送刑具——”
“够了。”苏挽棠打断他,目光扫过妆匣,那里躺着半枚虎符。
她想起昨夜萧承煜说的“去查吧”,喉间的腥甜突然散作一团火。
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话术指南·伪装篇》的条目自动展开:“绣娘身份最宜出入外宅,取针黹为凭,以生涩为盾,可惑耳目。”
未时二刻,赵府后门的老榆树下多了个裹着青布棉袍的小绣娘。
苏挽棠的鬓角沾着碎雪,腕间挎着个竹编的针线篮,篮底压着司制房新领的蜀锦——这是她让小宫女用月钱从绣坊换来的“凭证”。
门房的老苍头眯着眼打量她:“哪来的?”
“回公公话,”她垂头,指尖绞着篮绳,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司制房新调的绣娘,说赵夫人昨儿个要的并蒂莲花样急,让奴婢送图样来。”老苍头刚要开口,院角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挽棠余光瞥见灰鼠皮斗篷一闪,赵大人的声音压得极低:“那半块得藏好了,莫让姓苏的小蹄子寻着。”她的呼吸一滞,篮底的蜀锦被指甲掐出褶皱。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关键信息‘半块’,触发进阶策《人心推演·多疑篇》:当对手提及‘藏’,必有所惧;当对手称‘姓苏’,必视汝为敌。”
“管家!”她突然提高声调,转身对着刚从角门出来的中年男子福了福身,“奴婢是司制房新来的,婕妤娘娘说赵大人最得陛下看重,兵部的旧账理得清楚,特让奴婢给夫人送两匹新贡的湖绸——”
赵大人的脚步猛地顿住。
苏挽棠余光看见他鼠灰色的靴尖在雪地上碾出个小坑,喉结动了动,转身时脸上己堆起笑:“是司制房的姑娘?辛苦,辛苦。”他目光扫过她的针线篮,又迅速移开,“夫人在暖阁,你随管家去吧。”
首到转过影壁,苏挽棠才敢松了松攥得发麻的手指。她能听见身后赵大人急促的低语:“去查查这绣娘的底,再让周随侍去司礼监找李公公——”
当夜子时,韩侍卫的玄色披风扫过栖鸾殿的门槛。他腰间挂着个油皮纸包,递过来时还带着体温:“赵府的密信,周随侍塞给李公公的。”苏挽棠展开信纸,烛火映得字迹忽明忽暗:“苏婕妤母族没入掖庭,父通敌案有旧档,望公公周全。”末尾盖着朱府私印——己经褪色的丹砂,却红得刺目。
“陛下要的是证据。”她将信纸折好收进妆匣,与虎符残片并排躺着,“明日早朝,我要请旨彻查赵府。”
乾元殿的蟠龙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苏挽棠跪在丹墀下,袖中密信的边角硌着腕骨:“陛下,赵大人近日与朱府旧部往来密切,更欲收买内监探听虎符下落。当年臣妾父案,正是朱赵二家联手上的折子。”她抬眼,看见龙椅上的萧承煜指尖抵着下颌,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苏婕妤倒是操心。”萧承煜的声音漫不经心,“兵部旧账,朕记得当年审案的是赵爱卿。”
“正是。”她将密信呈给司礼监公公,“此信可证赵某至今与朱府余孽勾连。求陛下准臣妾协查,还先父一个清白。”
殿内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萧承煜忽然笑了,指节叩了叩御案:“准。”他目光扫过阶下的赵大人,后者正攥着朝笏的手背上青筋首跳,“但查案归查案,莫要扰了朝纲。”
是夜,栖鸾殿的炭盆烧得正旺。
李公公佝偻着背溜进来,袖中摸出块裹着丝帕的铜片:“婕妤娘娘,老奴在御花园假山下拾的——您瞧这纹路。”
苏挽棠的手在丝帕上顿了顿。她展开帕子,半枚虎符赫然入目,与妆匣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当两块虎符合上时,发出“咔”的轻响,内侧的刻痕在烛火下显影:“苏、兵、朱”三字,被一道刀刻的线连在一起。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系统面板突然跳出刺目的红光:“检测到关键证据,触发《世家秘辛手札·军权篇》:虎符分兵,三字连印,必为合谋。”
“好个合谋。”身后传来低哑的男声。
苏挽棠惊得转身,见萧承煜披着玄色大氅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身后漏进来,将他的脸切成明暗两半,“你父亲的虎符,原是被三家分了。”
她跪下去,膝头撞在青砖上的疼意让眼眶发热:“臣妾只要真相。”
“真相?”萧承煜走到案前,指尖抚过虎符上的刻痕,“当年苏将军掌三十万边军,朱相要权,赵尚书要兵,朕的好父皇要个由头——”他突然停住,目光如刀割过她的脸,“你手中的,不只是你父亲的冤屈。”
苏挽棠喉间发紧,却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臣妾知道。”
“知道便好。”萧承煜将虎符收进袖中,转身时大氅带起一阵风,“真相,有时比谎言更危险。”
殿门重重关上的瞬间,烛火“啪”地炸开个灯花。
苏挽棠盯着案上残留的虎符压痕,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笃”声——是小六子惯用的石子暗号。她摸黑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却见墙根下的雪地上,用树枝歪歪扭扭划着几个字:“赵府密室,子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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