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三遍时,苏挽棠才将殿门闩紧。
炭盆里的红炭噼啪爆开星子,她蹲在案前,指尖抵着梅树根部的青石板——那处缝隙被她用指甲抠过百遍,此刻正嵌着个巴掌大的铁盒。
铁盒锈得厉害,她咬着帕子用力一扳,“咔”地一声,盒盖终于裂开条缝。断刃就躺在里面,裹着层发黑的丝帛。
苏挽棠的指尖刚触到丝帛边缘,便不可抑制地发抖——这是她五年来头回离父亲的佩剑这么近。
那年她缩在掖庭柴房,听着外面兵丁喊“苏家通敌”,母亲将这截断刃塞进她怀里时,剑鞘上的云纹还沾着血。
“哗啦”一声,丝帛落地。断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剑身布满细密的裂纹,像道狰狞的疤
苏挽棠取来铜盆,兑了温水,用软布蘸着轻轻擦拭。锈迹随着水痕剥落,当最后一块暗黄的污渍被拭去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剑格处的云纹里,隐约浮出个“苏”字,与她七岁那年踮脚摸过的剑鞘纹样分毫不差。
“叮——今日生存法则解锁:《旧物识人术》。”系统的提示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金属的冷调,“以血为引,可触旧物残魂。”
苏挽棠咬了咬舌尖,指尖沁出颗血珠。当血珠落在剑身那道最深的裂纹上时,她突然觉得掌心发烫。
有细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父亲握着她的手练剑,剑穗扫过她的发梢;母亲在廊下绣云纹帕子,说要等她及笄时缝在剑鞘上;最后是那个暴雨夜,父亲将断刃塞进她手里,喉间涌着血沫:“阿棠...莫信通敌...莫忘真相...”
“阿爹!”苏挽棠低唤一声,眼泪砸在剑身上。
温水里的断刃倒映着她泛红的眼尾,恍惚间,竟像父亲当年在演武场教她挥剑时,眼里的那簇星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吆喝惊散了幻境。
苏挽棠慌忙用帕子擦净剑身,将断刃重新裹好。刚要收进铁盒,窗外忽然掠过道黑影。她指尖一紧,断刃的尖儿扎进掌心——是韩侍卫的暗号,三短一长的叩窗声。
“沈昭仪又动手了。”韩侍卫掀帘进来时,靴底还沾着冷宫的泥。
他从怀中掏出封染了茶渍的信,“方才在御膳房后巷,有个小宫娥故意’不小心‘撞了婕妤的食盒,这信就掉出来。
卑职闻着墨味不对,李公公说沈氏惯用松烟墨,这信里掺了朱砂——”
“是伪造的通敌信。”苏挽棠接过信,见封口处果然盖着沈昭仪的私印。
系统的《毒理辨识》突然在脑海里翻页,她眼睛一亮,“用浓茶泡开,替换墨汁!
沈氏的墨遇茶会晕染,字迹会变成...《诗经》里的句子。”
韩侍卫立刻取了茶盏,将信纸浸进去。
不过半刻,原本“楚北粮道,八月十五”的字迹渐渐模糊,竟显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来。
苏挽棠将信重新封好,递给韩侍卫:“呈给陛下,就说宫人拾到的。”她望着信上晕开的茶渍,唇角勾起抹冷意,“沈氏这次,该尝尝被自己的刀扎手的滋味了。”
次日卯时,赵大人求见的帖子就递进了承乾殿。
苏挽棠捏着帖子上“重审楚北粮道旧档”的字样,指尖在《世家秘辛手札》的“赵氏篇”上点了点——这老匹夫分明是在试探她查到了多少。
她唤来小六子,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去西市茶楼,说‘苏婕妤要查兵部二十年前的旧案’,声音要大,让穿玄色锦袍的那位爷听见。”
小六子挤眉弄眼:“婕妤是要引赵大人去朱贵妃那儿?”
“聪明。”苏挽棠赏了他块桂花糕,“再告诉韩侍卫,今晚戌时,赵府后门会有辆青呢小轿,跟着它。”
果然,第三日未时,韩侍卫的密报就到了:赵大人的亲信进了朱贵妃母族的相府,手里提的锦盒,正是昨日赵府库房出库的“贺礼”。
苏挽棠将密报投进炭盆,看着火苗舔过“粮道”“军饷”几个字,眼底浮起冷光——赵朱两家,终于要联手了。朱贵妃的帖子来得比她预想的还快。
长春宫的梅花开得正艳,朱贵妃倚着廊柱,指尖捻着支红梅:“苏婕妤近日倒是忙得很,又是查账,又是收旧物。”她忽然凑近,笑容里浸着蜜,“听说你得了把断剑?
可是苏家那位的?”
苏挽棠垂眸福身,袖中系统的《话术指南》自动翻到“虚实之道”页:“臣妾哪敢妄议前朝旧事?不过是见御园的梅树长得像小时候院子里的,便多瞧了两眼。倒是沈昭仪,前日送了首’桃夭‘来,也不知怎么的,字都晕成花了。”
朱贵妃的指尖在梅枝上一掐,花瓣簌簌落了她满袖。
她盯着苏挽棠平静的眉眼,忽然笑出声:“妹妹倒是会说话。”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萧承煜的龙靴踏碎满地落梅时,苏挽棠正垂首替朱贵妃捡花瓣。
他伸手虚扶她起身,指腹擦过她掌心未愈的伤口:“怎么弄的?”
“前日擦剑,手滑了。”苏挽棠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系统的《帝王心术推演》在脑海里翻涌——萧承煜最厌弃越界,可他此刻眼里的探究,分明比厌弃多。
“随朕去偏殿。”萧承煜松开手,龙袍扫过她的裙角。
偏殿里燃着沉水香,萧承煜亲手替她斟了盏茶:“你可曾想过,若真查明真相,未必是你之幸?”
苏挽棠捧着茶盏,热气熏得眼尾发酸。她望着他眼底的暗潮,忽然想起系统说过,萧承煜最欣赏能与他博弈的对手。“臣妾只愿不负陛下恩宠。”她垂眸抿了口茶,茶里浸着梅花香,“至于幸与不幸...陛下说的算。”
殿内静了片刻,萧承煜突然笑出声。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指腹擦过她耳后的朱砂痣:“那你便继续查吧,朕倒想看看,谁会坐不住。”
从偏殿出来时,暮色己漫上宫墙。
苏挽棠望着御园方向的梅树,那里的影子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她昨日在梅树根部发现块松动的青石板,下面似乎压着什么。
“明日,该去御园赏梅了。”她摸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系统提示的“旧物识人术”里提到的,与断剑同出苏家的信物。
风卷着梅香掠过她的发梢,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有些火,该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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