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府,深夜。
烛火在风中猛地一跳,映出一个小吏惨白的脸。
他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卷竹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先生……”
他的声音也在抖。
“办好了?”李儒坐在暗处,声音没有起伏。
“按您的吩咐……天衣无缝。”
李儒没有去接,只是看着他。
“每一笔账?”
“都……都对得上。钱,流进了陈渊的铺子。”
“人证呢?”
“找到了。两个。都一口咬定,那天在钱庄见过他。”
“很好。”
李儒终于伸出手,拿过那卷竹简。
他缓缓展开,竹片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你知道……”李儒的目光扫过账目,嘴上却在对小吏说话,“……如果不是天衣无缝,会怎么样。”
“小人知道!”小吏的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小人的家小……”
“你的家小,会很安全。”李儒将竹简卷起,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只要……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你这个人。”
小吏浑身一颤,随即重重叩首。
“小人……明白了。”
“下去吧。”
门开了,又关上。
李儒走到窗边,看向远处陈渊府邸的方向,那里还亮着一星灯火。
他用那卷竹简,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一下,又一下。
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次日。
相国府,书房。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
沙盘上,一座崭新的微型弩箭塔,塔顶的弩臂猛地一弹。
一根牙签大小的木箭,带着风声,精准地射中了十几步外,代表着吕布府邸门口的一个小木人。
木人应声而倒。
“好!好啊!”
董卓肥胖的身体激动地从软榻上弹起,趴到沙盘边,一双小眼睛里满是狂热。
“正中靶心!哈哈!正中靶心!”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个被射翻的小木人,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凹痕,笑得合不拢嘴。
“丫头!你真是个宝贝!”
他转头看向一旁跪坐的貂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貂蝉垂着眼帘:“相国喜欢就好。”
“喜欢!咱家太喜欢了!”董卓大手一挥,“咱家那颗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赏你了!”
“谢相国。”
“有了这个,”董卓的手指,痴迷地抚摸着那座微型弩箭塔,“咱家坐在书房里,就能把整个长安握在手里!”
他的目光扫过沙盘。
相国府,皇宫,吕布府,各大军营……
“谁敢不听话,咱家就先在这沙盘上,射死他!”
他拿起另一支小木箭,装上弩塔,瞄准了代表着朝堂的微缩宫殿。
门外,侍卫的声音传来。
“相国,该上朝了。”
董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催什么催!”
他恋恋不舍地放下弩箭,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的兴奋和满足还未褪去。
太极殿。
朝会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
董卓坐在御座之上,脸上带着一丝玩味,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新玩具。
陈渊站在武官之列,眼观鼻,鼻观心。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首到。
一名御史突然出列,手持笏板,面色铁青。
“臣,有本奏!”
声音洪亮,打破了殿上的沉寂。
董卓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讲。”
“臣,弹劾基建都尉陈渊!”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渊身上。
王允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董卓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弹劾他什么?”
“贪墨!”御史的声音愈发高亢,“陈渊利用职权,监守自盗,将‘长安建设债券’的巨额款项,中饱私囊!”
“轰——”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董卓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小眼死死盯住陈渊,其中的温度,正在迅速冷却。
“证据?”
“在此!”御史高高举起一卷竹简,“账目在此!人证物证俱在!”
李儒不知何时,己从文官队列中走出。
他对着董卓一躬身:“相国,此事事关重大。债券乃相国为国为民之创举,若有人胆敢从中渔利,是为国贼!”
董卓的目光从御史,到李儒,最后,落回陈渊身上。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算盘。
闪过了李儒那句“用玉做的算盘,来算相国的国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陈渊。”
董卓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陈渊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臣在。”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连李儒都愣了一下。
王允心急如焚,刚想出列,却看到陈渊的眼角,向他投来一个制止的眼神。
他脚步一顿,如坠冰窟。
“无话可说?”董卓笑了,笑声里却没有一丝暖意,“那就是……认了?”
李儒立刻接口:“相国!人赃并获,他无从抵赖!此等巨贪,按律当斩!以儆效尤!”
“斩?”董卓重复着这个字,目光却依旧锁死在陈渊脸上。
他想看到惊慌,看到恐惧,看到求饶。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董卓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来人!”
殿外的甲士闻声而入。
“将他……押入天牢!”
甲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陈渊的胳膊。
陈渊没有反抗。
他只是看着御座上的董卓,就在即将被拖出大殿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了。
“相国。”
董卓没应声。
“那些账本,”陈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您确定,要亲自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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