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76号的汽车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
川岛芳子嘴角的笑意，如同暗夜里盛开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林默的身体，在僵硬了一瞬后，缓缓放松下来。
他没有看川岛芳子，而是转身，目光落在了苏晚萤苍白的脸上。
苏晚萤靠在麻袋上，失血让她视线模糊，但她还是读懂了林默眼神里的询问。她用尽全力，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要答应。
林默看懂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川岛芳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川岛芳子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好处？”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林君，你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是吗？”林默反问。
【叮！】
【称号‘博弈者’被动触发。】
【气场压制：当前目标川岛芳子，精神判定中……判定失败。】
【警告：目标精神力强度极高，存在反噬风险。】
林默的心微微一沉。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你的友谊，太昂贵。”林默说，“丁默邨和陈立夫，一个是76号的主任，一个是军统的要员。杀了他们，等于与半个上海为敌。”
“所以，才需要你。”川岛芳子的眼神灼热，“也只有你，能做到。”
“我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的友谊，就是最好的理由。”
“不够。”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让川岛芳子身后的保镖再次握紧了腰间的枪。
川岛芳子抬手，制止了手下。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默，像是打量一件稀世珍品。
“你还想要什么？”
“一个计划。”林默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计划？”
“樱花计划。”
话音落下，仓库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川岛芳子脸上的笑容，第一次，真正地消失了。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杀意。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知道的，远比芳子小姐想象的要多。”林默迎着她的目光，寸步不让，“比如，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影佐将军在华的功绩，将无人能及。而你，芳子小姐，恐怕就要永远活在他的影子里了。”
苏晚萤躺在麻袋上，心脏狂跳。
樱花计划！
那是组织一首在追查，却连名字都无法确认的日军最高机密！他……他怎么会知道？还敢当着川岛芳子的面，用这个来做交易？！
这个疯子！
川岛芳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个男人。
他不是猎物，不是棋子，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饿狼，在你以为能掌控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反咬一口。
“好……很好……”
良久，川岛芳子吐出这三个字。
她忽然又笑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笑得更加灿烂，也更加危险。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林君。”
她向前一步，几乎贴在林默面前。
“成交。”她吐气如兰，“我帮你离开，给你一个安全的身份，甚至可以给你一支我的人马。”
“作为交换……”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点了一下林默的胸口，“杀了那两条狗，然后，把‘樱花计划’的情报，只卖给我一个人。”
“一言为定。”林默说。
“现在，我们是盟友了。”川岛芳子笑靥如花。
“不。”林默纠正她，“是交易伙伴。”
川岛芳子眼神一黯，随即又恢复了妩媚。她转身，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
“处理掉外面的苍蝇。”
“是！”
两个保镖躬身领命，转身出门。
很快，仓库外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和一声剧烈的爆炸！
火光将仓库瞬间照亮。
丁默邨的人马，在短暂的混乱和交火后，竟然……撤退了。
他们不敢惹“东洋之花”。
川岛芳子的车，就停在门口，像一头优雅而沉默的野兽。
“走吧。”她为林默拉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默没有动，他走到苏晚萤身边，弯腰，再次将她横抱起来。
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
苏晚萤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身体的疼痛和心底的震撼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
小护士和汉斯，在保镖的“护送”下，也战战兢兢地跟了上来。
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与刚才肮脏的麻袋，恍若两个世界。
川岛芳子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看着林默怀中的苏晚萤。
“苏医生，感觉如何？”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苏晚萤抬起头，目光清冷：“托你的福，还活着。”
“活着，才有价值。”川岛芳子转回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景，“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
法租界，一栋安保严密的豪华公寓。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早己等候在此。
他一言不发，熟练地为苏晚萤处理伤口，取出弹头，重新缝合包扎。他的手法，比林默专业百倍。
客厅里，川岛芳子为自己和林默各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
“这是我在上海最安全的房子之一。”川岛芳子抿了一口酒，“丁默邨的人，不敢靠近这里。”
“多谢。”林默说，却没有碰酒杯。
“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川岛芳子放下酒杯，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默，“关于樱花计划，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它的目标，是重庆。”林默语出惊人。
川岛芳子的瞳孔再次收缩。
“看来，我这次的投资，物超所值。”她笑了，“我会给你提供陈立夫和丁默邨的全部行踪。我只要结果。”
“可以。”
“医生处理完了。”川岛芳子站起身，拢了拢和服的衣袖，“今晚，这里是你们的了。好好休息，我的……伙伴。”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着林默，送出一个飞吻。
“等你的好消息，林君。”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林默和刚刚被安顿在卧室床上的苏晚萤，以及在隔壁房间惊魂未定的小护士与汉斯。
雨，还在下。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林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灯火迷离的上海夜景，不知在想什么。
“魔鬼的交易。”
床上，苏晚萤的声音传来，虚弱，却清晰。
林默没有回头。
“对付魔鬼，就要用魔鬼的方式。”他拿起那杯未动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苏晚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自己也变成魔鬼吗？”
林默转过身，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他沉默着。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苏晚萤看着他，忽然觉得，左肩的伤口，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让她心悸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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