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南京区，行动组组长办公室。
地上一片狼藉。青花瓷的碎片，像曹昆此刻的心情。
他没有叫人来打扫，就那么站着，看着一地碎片，眼神阴鸷。
门，又被敲响了。
“滚！”曹昆低吼。
门外，赵铁的声音有些发颤：“组长……重庆那边……又来电了……”
曹昆身体一僵。
“说什么？”
“戴老板……夸林副组长是国之利刃，让……让您多加倚重。”
“倚重？”曹昆笑了，笑声嘶哑，像是喉咙里卡着碎瓷片。
他缓缓走回办公桌，拿起那柄削过苹果的小刀，在指尖把玩。
“利刃……”他低声自语，“是用来杀人的。”
“也是会……崩口的。”
杂物间办公室。深夜。
一盏昏暗的油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林默正在擦拭一把伯莱塔手枪，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零件都被拆解、上油、重装。
门被极轻地推开。
钱卓文闪身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看上去比几天前更瘦，但眼神里的浑浊，己被一种锐利所取代。
他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汪先生的日程。”
林默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
“大部分是公开活动。”钱卓文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一个，是私下会面。”
林默将滑套推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什么人？”
“日程上写的是‘梅津先生’。”钱卓文说，“日本顾问。”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后天晚上。地点，汪公馆书房。备注是……最高机密。”
林默擦枪的动作，停了。
就在这一瞬，他眼前，淡蓝色的光幕轰然展开，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告。
【警告！检测到S级高价值情报节点！】
【关联目标：汪精卫，梅津吉治郎。】
【正在解析会面内容……根据多重情报源交叉验证……】
【目标锁定：“兴亚睦邻协议”草案。】
【协议核心：承认伪满洲国，放弃华北五省主权，开放全部沿海港口，允许日军无限期驻扎……】
【价值评估：S级（叛国密约）】
【警告：该情报一旦泄露，将引发党国内部、乃至国际战局的剧烈动荡！】
光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印在林默的视网膜上。
他缓缓放下手枪，拿起那份日程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要这份协议。”林默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钱卓文的呼吸，瞬间停滞。
“副组长……汪公馆的书房，守卫森严，堪比军事要塞。我……”
“我没问你难不难。”林默抬起眼，油灯的光，在他眼中跳动，“我只要结果。”
钱卓文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所有辩解都咽了回去。
他看着林默，像是看着深渊。
“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需要什么？”林默问。
“一部相机。”钱卓文说，“还有……汪公馆内部的管道图。”
“相机，你自己想办法。”林默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法币，“管道图，明早给你。”
钱卓文收下钱，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老钱。”林默忽然叫住他。
钱卓文回头。
“活着回来。”
钱卓文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他没有回答，只是拉低了帽檐，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深夜。汪伪政府公馆，书房外。
走廊里，只有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一道黑影，如壁虎般贴着墙根，无声地移动到书房门外。是钱卓文。
他满头是汗，心脏擂鼓般狂跳。
他按照林默给的管道图，从一个废弃的通风口爬了进来，身上沾满了铁锈和灰尘。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哆嗦着伸进锁孔。
在档案室里跟锁打了半辈子交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门手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
书房内。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空气中，是名贵木料和旧书的味道。
钱卓文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
他首奔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
他拉开中间的抽屉，是锁着的。他再次用铁丝，几秒钟后，锁开了。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
封皮上，赫然写着“兴亚睦邻协议（草案）”。
钱卓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从怀里拿出一部小巧的莱卡相机，对准文件，准备按下快门。
就在这时——
“嗒……嗒……嗒……”
走廊外，传来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正朝着书房走来！
钱卓文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来不及多想，抓起文件，对着前几页，疯狂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钱卓文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绝望地环顾西周，看到了窗边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他一个箭步，扑了过去，将自己整个人藏进窗帘后的阴影里。
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门把手，转动了。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日式睡袍的男人走了进来，嘴里还哼着小曲。是汪精卫的秘书。
他似乎只是进来拿样东西。他走到书架前，取了一本书，又看了一眼书桌。
他的目光，在那个没有完全合拢的抽屉上，停顿了一秒。
钱卓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秘书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但他可能急着回去睡觉，只是走过去，随手将抽屉推严实。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被重新带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
钱卓文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强撑着站起来。
他不敢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从原路返回。
杂物间办公室。黎明前。
林默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一夜未动。
钱卓文推门进来，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鬼。
“我拿到了。”他声音嘶哑，将相机放在桌上，“但……只拍到了前三页。”
林默拿起相机，没有说话。
“不过……”钱卓文喘着粗气，眼神里带着一种新的恐惧，“我出来的时候，躲在杂物间，听到了两个日本顾问的谈话。”
林默抬起头。
“他们说……‘梅机关’己经制定好了计划。”
“什么计划？”
“他们准备在南京，制造一场爆炸。”钱卓文的声音在颤抖，“目标……是法国大使馆的募捐晚宴。”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用预先准备好的‘证据’，把一切，都嫁祸给……”钱卓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嫁祸给谁？”
“军统。”钱卓文看着林默，一字一句地说，“嫁祸给……南京站行动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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