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军统南京站，行动组组长办公室。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墙上那副巨大的南京地图。
钱卓文站在门边，手心里全是汗。
林默坐在桌后，没有看他，只是在擦拭着一把鲁格手枪的零件。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冷漠。
“坐。”
林默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钱卓文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他拉开椅子，只敢坐半个屁股。
“组长……”
“你怕我。”林默说，是陈述句。
“……是。”钱卓文的声音在抖。
“为什么？”林默抬起眼。
钱卓文喉结滚动了一下。“您……您杀了曹昆。”
“很多人想杀他。”
“不一样。”钱卓文说，“您让他自己，走进了屠宰场。”
林默放下一个零件，拿起另一个。“他不是自己走进来的。”
“……”
“是我推他进去的。”林默看着他，“他是一颗棋子。一颗用废了的棋子。”
钱卓文的冷汗，从额角滑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也在说他。
林默从脚边，拎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吱——”
木箱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打开。”
钱卓文犹豫了一下，伸出颤抖的手，掀开了箱盖。
一瞬间，黄澄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满满一箱的金条。
“组长……这……这……”他语无伦次。
“你的买命钱。”林默说。
钱卓文猛地抬头，脸上是全然的惊恐和不解。
“什么……买命钱？”
“你为我提供了曹昆的罪证。”林默将最后一个零件装好，拿起手枪，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做出一个瞄准的姿势，“这是你的报酬。”
他放下枪。
“箱子旁边，有一份文件。”
钱卓文这才看到，金条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袋。他拿出来，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份全新的户籍证明，一张船票。
目的地，香港。
上面的名字，叫李西。照片，是他的。
“拿着它，离开南京。”林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去香港，去南洋。换个名字，做个富家翁。从今以后，世界上没有钱卓文这个人。”
钱卓文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一箱金条，看着那张船票。
自由。财富。新生。
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就在眼前。
他可以走了。
彻底离开这个地狱，离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抓起一把金条，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是真的。
然后，他看到了林默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深渊一样，在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实验。
一股寒意，比金条的冰冷，更刺骨，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奖赏。
这是测试。
他走了，他就是一条听话的狗，完成了任务，被主人扔了一块骨头，打发掉了。
他留下来……
钱卓文缓缓地，将手里的金条，一根一根，放回了箱子里。
他站起身，将那份户籍证明和船票，推回到桌子中央。
然后，他对着林默，深深地鞠了一躬。
“组长，我……”他喉咙干涩，“我不想走。”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留下来，会死。”
“走了，我怕活得不安稳。”钱卓文说，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清醒的一句话。
林默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钱卓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你是个聪明人。”
“……”
“所以，我不跟你说废话。”林默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注出来的地方，“这里，是什么地方？”
“特工总部……76号。”钱卓文的声音有些发抖。
“汪伪政府的心脏。”林默说，“我要你，进去。”
钱卓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组长……那里是地狱！有进无出！”
“我知道。”
林默转过身，看着他。“我不要你做卧底。”
“那……”
“我要你，去做汉奸。”
钱卓文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林默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用你出卖周海平的本事，用你背叛曹昆的聪明，去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要你，成为丁默邨的刀，李士群的狗。”
“我要你，比他们更狠，比他们更毒。”
“我要你，成为我在汪伪政府内部，”林默的目光，像两把尖刀，刺进钱卓-文的灵魂深处，“最高的一双眼睛。”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钱卓文浑身都在发抖。
他以为自己逃出了一个地狱，却没想到，林默要亲手把他，推进一个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
“我……我做不到……”
“你能。”林默说，“你恨他们。”
钱卓文猛地抬头。
“你恨曹昆，因为他把你当狗。”
“你恨日本人，因为他们让你家破人亡。”
“你更恨这个世道，因为它让你不像个人。”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钱卓文最痛的地方。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林默说，“一个，亲手把这些债，都讨回来的机会。”
他走回桌前，将那个装着金条的箱子，盖上。
“这些，不是你的买命钱。”
“是你的启动资金。”
“用它们，去敲开地狱的大门。”林默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吧。别让我失望。”
钱卓文失魂落魄地，抱起了那个沉重的箱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只有一条路。
一条，通往地狱，也可能……通往权力巅峰的，不归路。
行动组办公室。
林默看着钱卓文消失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前，冰蓝色的光幕，轰然炸开。
【警告！检测到目标（钱卓文）忠诚度发生剧变！】
【当前忠诚度：85%（价值认同）】
【策反网络己更新！】
一张复杂的光学网络图谱，在林默面前展开。
代表着钱卓文的那个节点，原本只是一个暗淡的B级光点。
此刻，它正疯狂地闪烁着，光芒越来越亮，从B级，向着代表核心成员的A级，发起了跃迁。
【系统提示：棋子的价值，取决于棋盘的大小。】
林默的目光，从南京的地图上，缓缓移开，投向了东方。
投向了那座，更大的棋盘。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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