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军统南京站,秘密电讯室。深夜。
房间密不透风,墙壁上包裹着厚厚的隔音毡。空气中只有设备散热的微弱嗡鸣。
这里是曹昆都不知道的,独属于“对日情报特派员”的密室。
林默独自坐在台前,手指在一台德制九键电报机上,以一种非标准的、独特的韵律敲击着。
“嗒…嗒嗒……嗒。”
像一首不成调的歌。
三遍之后,他停下。
静静地等待。
一分钟。
两分钟。
“滋——”
对面的接收器,轻微地亮起绿灯。
一行德文,缓缓打印在纸带上。
【风筝己归巢。】
林默的指尖,再次触上电键。
【看见了什么?】
【乌云。】
对方的回复,几乎是秒回。
【多大的乌云?】
【遮蔽了富士山。】
林默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他知道,这是最高警报。
【说。】
他只打了一个字。
纸带,开始疯狂地滚动。
【南京的雨,惊动了天皇。】
【特高课称你为“Yūrei”。】
【幽灵。】
【土肥原贤二,亲自签署了一份密令。】
【什么密令?】
【一份猎杀令。】
【他从陆军情报部、海军军令部、黑龙会,抽调了十三名精英。】
【成立了一支特别行动小组。】
【代号:“鬼般若”(Oni Hannya)。】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鬼般若。传说中,因嫉妒与怨恨而化成的女鬼。凶猛,残忍。
【目标?】
【你。】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在中国,找到并抹杀“幽灵”。】
林默的眼前,冰蓝色的光幕,轰然炸开。
【警告!检测到S+级定向威胁!】
【威胁来源: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特高课。】
【威胁代号:鬼般若(Oni Hannya)】
【威胁等级:致命。】
【系统建议:立刻进入最高潜伏状态,切断所有非必要联络。】
林默无视了系统的警告。
他的手指,稳得像岩石。
【组长是谁?】
【土肥原的首席门生。】
【一个真正的中国通。】
【他的中文,可能比你我都好。】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他的手段,比我更狠。】
林-默的眉心,第一次,微微蹙起。
他知道,川岛芳子口中的“更狠”,意味着什么。
【他的名字。】
【不知道。】
【档案是绝密。我的人,权限不够。】
【只知道他的代号。】
【什么?】
【“画皮”。】
林默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画皮。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们在哪?】
【第一批,三人。】
【己经秘密潜入。】
【地点,未知。】
【可能是南京,也可能是上海。】
【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阎王”这个代号。】
【还有吗?】
【有。】
【一个坏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先说坏的。】
【画皮,有和你类似的能力。】
【他能轻易分辨出人群中的特工。】
【像猎犬嗅出血腥。】
【另一个。】
【他们不确定“阎王”就是“幽灵”。】
【“阎王”是上海滩的传说。】
【“幽灵”是南京官场的噩梦。】
【在他们看来,这是两个人。】
【这是你唯一的优势。】
纸带,停了下来。
林默静坐着,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知道了。】
他敲下最后三个字。
【潜伏。】
【保重。】
对方的回复,很快。
【你也是。】
【鬼,是抓不住幽灵的。】
绿灯熄灭。
电讯室,再次陷入死寂。
林-默没有动。
他独自坐在黑暗里,像一尊石雕。
许久。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行动组的内线。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马维汉被惊醒后,略带沙哑的声音:“组长!”
“立刻来我办公室。”
“是!”
行动组组长办公室。
林默站在巨大的南京地图前。
地图上,用红蓝铅笔,标注着无数的记号。
那是军统、中统、76号、日本宪兵队、各国大使馆……在南京的所有据点和安全屋。
一张无形的大网。
马维汉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深夜的寒气。
“组长。”
“坐。”
林默没有回头。
“我们账上,还剩多少金条?”
马维汉愣了一下,立刻回答:“报告组长,除了您给钱卓文的那一箱,还剩六百一十二条。”
“够不够买南京站站长的命?”林默问。
“……”
马维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回答。
“开个玩笑。”林默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我要你做三件事。”
“组长请吩咐!”
“第一,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查。”
“查什么?”
“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从水路、陆路,进入南京和上海的日本人。”
马维汉面露难色:“组长,工程量太大了。而且海关和码头那边,我们的人……”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林默打断他,“偷、抢、买。我要名单。”
“……是!”
“第二,通知下去。”林默的声音,冷了下来,“从今天起,南京站所有外勤人员,全部转入静默状态。”
“静默?”马维汉大惊,“组长,那我们的情报网……”
“所有联络点,暂时切断。”
“所有行动,全部停止。”
“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林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脸上。
“违令者,按叛逃处理。”
“……是!”马维汉的心,沉到了谷底。
出大事了。
“第三。”林默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给马维汉。
马维汉接住,感觉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片。
“这里面,是三张照片,三个地址。”
“这是……”
“日本特高课,在南京的三个秘密据点。”林默说,“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马维汉的手,猛地一抖,纸袋差点掉在地上。
“组长……这……”
“我要你,把这三个地址,‘不经意’地,泄露给一个人。”
“谁?”
“中统南京区负责人,徐恩曾的表弟,稽查处处长,顾顺章。”
马维汉的脸色,彻底白了。
中统和军统,是死对头。
顾顺章,更是中统手里最疯的一条狗,咬军统的人咬得最狠。
把这种级别的秘密泄露给他,等同于叛变。
“组长,这……这是为什么?”马维汉的声音在发抖。
“南京的水,太清了。”林默看着窗外的黑暗,“我想把它搅浑。”
“可……可这会引起两边火并!戴老板那边……”
“戴老板那边,我去解释。”林默淡淡道,“你只需要把东西,送到顾顺章的办公桌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马维汉身上。
“记住,要让他觉得,这是他自己千辛万苦,从我们军统内部,策反来的‘功劳’。”
“我……明白了。”马维汉攥紧了那个纸袋。
他明白了林默的意思。
这不是泄密。
这是栽赃。
是把一把刀,塞进对手的手里,再逼着他,去捅日本人的马蜂窝。
“去吧。”林默挥了挥手,“天亮之前,我要听到南京城里,有枪声。”
“是!”
马维汉转身,快步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林默重新走到地图前。
他的目光,从南京,缓缓移向了上海。
“画皮……”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然后,他拿起一支黑色的笔,在上海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问号。
鬼,是抓不住幽灵的。
但鬼,会把人间,变成地狱。
他要做的,就是在地狱里,把鬼的皮,一张一张,全都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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