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董砚声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昂贵的真丝布料勒得他有些窒息。窗外,南城的灯火依旧璀璨如星河,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那片冰冷的寒潭。
奶奶临走前那痛心疾首、充满质疑的眼神,许青梧那张苍白绝望、泪痕未干的脸,还有那句反复在他脑中回荡的辩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药引对你母亲那么重要!”——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刺穿着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仇恨壁垒。
**“恩人之后”……“静姝教不出这样的孩子”……**
奶奶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魔咒。
不!事实就是事实!药引是她烧的!母亲因此延误治疗而死!这是她亲口承认的!有什么可动摇的?!
董砚声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手背传来一阵剧痛,却远不及心底那股混乱撕裂的万分之一。
是为了维护自己五年复仇的“正义性”?还是……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其实早己被奶奶的话刺中,开始怀疑那被滔天恨意掩盖的、可能的“无知”?
他不敢深想。恨意是他支撑至今的唯一支柱,一旦动摇,等待他的将是更深不见底的虚空和痛苦。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濒临失控的思绪。是林哲。
“董总,研发部陈主任报告,许助理……她……”林哲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
董砚声眼神瞬间冰封:“她怎么了?又去打扰老夫人了?”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冻裂话筒。
“不,不是!”林哲立刻否认,“是……她今天在档案室工作,似乎……在偷偷翻找一些旧病历资料,被陈主任的人无意中看到了。”
旧病历?董砚声眉头紧锁。她在找什么?
“具体是什么资料?”他追问,声音冷冽。
“好像……是一些二十多年前的旧档案,归档标签很模糊,似乎是关于……疑难杂症的古法治疗记录?”林哲回答得不太确定,“陈主任觉得她行为鬼祟,可能想窃取公司机密,或者……”
“我知道了。”董砚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盯紧她。另外,把她今天接触过的所有档案目录,立刻整理一份发给我。”他倒要看看,这个许青梧,在奶奶介入之后,又想玩什么花样!是企图翻案?还是另有所图?
他挂断电话,心绪却更加烦乱。许青梧那张含泪控诉的脸再次浮现——“我以为那只是父亲病重时,一个走投无路的老药师提供的、真假难辨的偏方引子之一!”
父亲?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董砚声的脑海。许青梧的父亲……当年似乎也得了重病?时间……好像和母亲病重的时间……有重叠?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加密号码:“忠叔,是我。帮我查一件事,要快,要绝对保密……”
档案室门口那个昏暗的角落,此刻更像一座孤岛。许青梧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面前摊开着那本厚厚的、污渍斑斑的旧记录本。笔尖机械地在纸上划动,誊抄着那些早己过时、对她而言如同天书的实验数据,思绪却早己飘向了远方。
董奶奶的出现和那番话,在她死水般绝望的心里投入了一块巨石。母亲竟然是董奶奶的救命恩人!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让她无法再像鸵鸟一样埋头于愧疚和屈辱之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地在她脑中盘旋:五年前的悲剧,或许真的存在一个巨大的、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误会!她必须弄清楚!为了死去的董母,为了被仇恨折磨的董砚声,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救赎的可能。
父亲!一切的源头,是父亲当年的病!
那个神秘的、提供所谓“万能药引”的老药师是谁?父亲从何处得知董家也需要那药引?她当年烧掉药引,只以为是阻止父亲被庸医所误,可如果……那药引本身就有问题?或者,信息的传递出了致命的差错?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接触到过去医疗信息的渠道。仁济庞大的医药数据库和尘封的档案室,成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查,只能借着誊抄旧记录的机会,小心翼翼地翻找那些被遗忘在角落、标签模糊的早期病案卷宗,尤其是标注着“疑难杂症”、“古法偏方”字样的。
她刚刚在一堆布满灰尘的旧档案盒底层,发现了一卷用牛皮纸袋封存、字迹几乎褪尽的卷宗。封面上隐约可见“许氏……病案……庚辰年”的字样!庚辰年,正是父亲病重的那一年!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她指尖颤抖着,即将触碰到那个牛皮纸袋时——
“你在找什么?”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自身后响起!
许青梧浑身剧震,猛地缩回手,心脏瞬间停跳!她惊恐地回头,只见董砚声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档案室门口昏暗的光影里!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去路,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正死死盯着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的那个牛皮纸袋!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许青梧,她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那个档案盒。
“没……没什么……”她声音发颤,试图掩饰,“只是在找……找誊抄需要的参考……”
“参考?”董砚声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比栖云台那晚更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参考二十多年前的‘许氏病案’?”他精准地报出了卷宗上的字眼,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许青梧,你是在找替你父亲开脱的证据?还是想证明,当年烧掉我母亲的救命药引,是情有可原?”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首刺许青梧最脆弱的神经。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充满不信任和嘲讽的眼睛,连日来的委屈、恐惧、压抑的愤怒和对真相的渴望,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然爆发!
“是!我是在找!”她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和恐惧,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我在找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会和你母亲需要同一株药引!为什么那个所谓的‘老药师’会同时找到许家和董家!为什么信息会错得如此离谱!董砚声,你只知道恨我烧了药引,那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临终前,曾经见过我父亲?!”
最后一句,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响在寂静的档案室!
董砚声瞳孔骤然收缩,逼近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那冰冷的嘲讽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触及未知领域的慌乱!
“你说什么?!”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母亲……见过你父亲?!”
许青梧看着他脸上那瞬间崩塌的冰冷面具,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惊疑不定,心中涌起一股悲凉的快意,更多的却是巨大的痛苦。她终于撕开了这仇恨铁幕的一角,哪怕代价可能是更深的毁灭。
“就在她去世前三天……”许青梧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神却异常明亮,首视着董砚声惊疑的眼睛,“她瞒着所有人,拖着病体,独自一人来到‘济世堂’的后院……和我父亲,在病房里……谈了很久……”
董砚声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母亲……见过许青梧的父亲?在临终前?为什么?他们谈了什么?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也不知道?!
无数个问号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坚守了五年的复仇逻辑,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事实”链条,在这一刻,因为许青梧抛出的这个惊天信息,出现了巨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裂痕!
他死死地盯着许青梧,试图从她眼中找出撒谎的痕迹。然而,那双曾清澈如今却盛满痛苦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坦荡的悲愤和无畏的决绝。
档案室昏暗的光线下,尘埃在两人之间无声飞舞。
那卷写着“许氏病案”的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档案盒里,像一个沉默的、即将引爆真相的炸弹。
董砚声的手,在身侧缓缓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
他需要知道!
他必须知道!
那被尘封了五年、可能颠覆一切的……庚辰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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