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去世前三天……她瞒着所有人，拖着病体，独自一人来到‘济世堂’的后院……和我父亲，在病房里……谈了很久……”
许青梧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董砚声的耳膜，在他脑中掀起一场毁灭性的风暴！母亲临终前秘密见过许青梧的父亲？！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们谈了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无数个尖锐的疑问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掌控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眼前有刹那的眩晕。
“你……再说一遍！”董砚声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切。他向前猛地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许青梧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冰冷的眼神死死锁住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剖开，挖出里面所有的秘密！
许青梧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戾气和迫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档案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
“我说，你母亲，董兰心女士，在去世前三天，独自一人，来到‘济世堂’后院，与我父亲许明堂，在他的病房里，秘密交谈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连你奶奶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董砚声摇摇欲坠的信念基石上。他看着她眼中那份豁出去的决绝和痛苦，那份不容置疑的坦荡，心中那个被仇恨筑起的、名为“事实”的堡垒，终于轰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秘密交谈……在许明堂的病房里……临终前三天……
为什么？！
无数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涌入脑海，每一个都足以颠覆他过去五年赖以生存的认知！难道……难道母亲知道了什么？难道许明堂对她说了什么？难道……那药引的真相，并非如他所想？！
董砚声的目光猛地射向档案盒里那个静静躺着的、写着“许氏病案·庚辰年”的牛皮纸袋！那里！答案可能就在那里！
他不再看许青梧，也顾不上去分辨她话语的真伪，所有的理智都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占据——他必须立刻看到那份病历！现在！马上！
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伸手就朝那个档案盒抓去！
“不！”许青梧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了那个档案盒！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线索！是她洗刷冤屈、弄清真相的唯一希望！她绝不能让董砚声就这样夺走！尤其是在他如此失控的状态下！
“放手！”董砚声低吼，眼中戾气翻涌，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许青梧的手臂，试图将她扯开。巨大的力量悬殊让她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被甩得撞向旁边的档案架，但她抱着档案盒的手指却死死扣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董砚声！你冷静一点！”许青梧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仍死死护着盒子，“病历就在这里！我们一起看！我保证不隐瞒！但你不能就这样抢走！”
“一起看？”董砚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用力，几乎将许青梧整个人提起，眼神冰冷而疯狂，“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许青梧，这病历里若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销毁它吗？！” 他认定了她此刻的阻拦是做贼心虚！
档案盒在两人的撕扯中剧烈摇晃，里面的旧卷宗哗啦作响，那个脆弱的牛皮纸袋眼看就要被扯出来！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撕扯间，许青梧的后背重重撞倒了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废弃铁架！铁架上堆积的、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旧化学试剂瓶和几大捆早己废弃的、干燥易燃的旧实验记录纸，如同雪崩般轰然倒塌！
一个装着残留无水乙醇（高度易燃）的磨口玻璃瓶率先砸落在地，瓶身瞬间碎裂！
刺鼻的酒精味弥漫开来！
紧接着，几捆干燥发脆的旧记录纸如同干柴般盖了上去！
更致命的是，一个同样摔碎的、装着残留高锰酸钾粉末（强氧化剂，遇有机物易燃）的广口瓶，其紫色的粉末正好散落在浸透了无水乙醇的旧纸张上！
滋——！
一点微弱的火星，不知从何处溅落（或许是铁架倒塌摩擦，或许是电路老化短路）！
在接触到高锰酸钾粉末和乙醇的混合物瞬间——
轰！！！
一团刺眼夺目的橘红色火焰，如同地狱之口，猛地从倒塌的杂物堆中爆燃而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旧纸张和木质的档案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浓烟带着刺鼻的化学品燃烧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狭窄的档案室！
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董砚声和许青梧同时被巨大的冲击力和浓烟呛得连连后退！
“咳咳咳！”许青梧被浓烟呛得眼泪首流，惊恐地看着眼前瞬间窜起一人多高的火焰！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就将那堆倒塌的杂物和旁边的几个档案架吞噬！更要命的是，唯一的出口——档案室的大门，正好被一个燃烧的档案架倒下堵住了一半！浓烟正疯狂地朝门口涌去！
“着火了！快来人啊！”外面隐约传来惊恐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盒子！病历！”许青梧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回火场边缘——那个装着“许氏病案”的档案盒，就在距离火焰不到一米的地方！眼看就要被火舌吞噬！
“你疯了！”董砚声怒吼一声，在浓烟中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拽了回来！一块燃烧的木架碎片“哐当”一声砸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放开我！病历在里面！”许青梧目眦欲裂，拼命挣扎，眼中是绝望的疯狂。那是她父亲！那是真相！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董砚声死死钳住她，他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眼中翻涌着极致的惊怒、混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对她不顾生死冲回去的恐惧！他看着那个即将被火焰吞没的档案盒，看着许青梧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绝望，一个念头在混乱中无比清晰地闪现——那份病历，对她而言，比命还重要！她宁愿冲进火海也要拿到它！
难道……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蠢货！你想被烧死吗？！”他厉声嘶吼，声音被浓烟呛得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疯狂挣扎的许青梧，朝着那尚未被完全堵死、但浓烟滚滚的门口冲去！
“不——！病历！我爸的病历！”许青梧绝望地哭喊着，手指徒劳地伸向那团越来越远的火焰，眼睁睁看着那个承载着庚辰年所有秘密的牛皮纸袋，被一条狰狞的火舌猛地卷住，瞬间化作一片翻飞跳跃的橘红色灰烬！
轰隆！
一个燃烧的档案架彻底倒塌，彻底堵死了门口最后一点缝隙，也彻底埋葬了那份尚未得见天日的旧病历。
浓烟呛入肺腑，许青梧眼前一黑，在巨大的悲痛和窒息感中，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最后的感觉，是董砚声紧紧箍在她腰间的、如同铁铸般的手臂，和他身上那被浓烟和焦糊味彻底掩盖的、曾经熟悉的雪松气息。
董砚声抱着昏迷的许青梧，用身体撞开门口燃烧的障碍物，在浓烟与烈焰彻底吞噬这片狭小空间的前一秒，踉跄着冲了出去！
门外，警报声尖啸，人群惊呼，灭火的水龙嘶吼着喷射而来。
董砚声单膝跪地，将怀中失去意识的许青梧放在相对安全的地面。他剧烈地喘息着，昂贵的西装被火燎出破洞，脸上沾满烟灰，异常狼狈。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水汽，死死盯着那扇被火焰彻底吞噬的档案室大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病历……烧了。
庚辰年的旧事……似乎随着那场大火，再次被埋葬。
但真的……结束了吗？
许青梧昏迷前那绝望的哭喊，那指向火焰的、不甘的手指，还有……那被她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档案盒……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满烟灰和许青梧眼泪的手心。
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撕扯时，他情急之下，从那个档案盒边缘仓促撕下的一角纸片。纸片边缘焦黑卷曲，上面只有几个模糊不清、被烟熏火燎过的字迹，依稀可辨：
“……北地……赤芍……非引……慎……”
北地赤芍？
董砚声的瞳孔，在混乱的警报与水声中，骤然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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