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的指尖在触及那团漂浮的大脑组织时，世界如同被重锤击碎的镜子般分崩离析。克隆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段都带着鲜明的痛楚——
他看见三号克隆体在零下196度的液氮中苏醒，程晓年轻了十岁的脸庞在冷冻舱的玻璃外模糊晃动。她戴着柯凡从未见过的金丝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培养液的冷光。"认知测试第137次。"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告诉我你的名字。"
"实...验体...柯..."三号克隆体的声带因为低温灼伤而嘶哑。这个答案换来的是程晓满意的微笑，和注射器里0.5毫升的荧绿色液体。
五号克隆体的记忆更加破碎。机械臂被活体解剖时，通风管道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夜莺那时还没有机械义体，她染血的手指在管道内壁抓出五道指痕，看着五号克隆体的瞳孔逐渐扩散。"记住..."垂死的克隆体用口型对她说，"我们...都是...容器..."
最强烈的记忆来自七号克隆体——他自己。在不足三平米的隔离舱里，年幼的柯凡用指甲在金属墙上刻下第三百二十九道划痕。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广播里循环播放着程晓录制的诱导语句："系统是你的朋友，服从系统就能获得奖励。"
"这些...都是我？"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彻底模糊，柯凡跪倒在地，右眼的红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闪烁。神经超载导致毛细血管破裂，血泪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滴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的血液里纳米机械浓度己经达到危险值。
程晓的平板电脑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全息投影上，原本稳定的脑波图谱分裂成七道不同频段的波纹，每条波纹都标注着克隆体编号。"太美妙了，"她的指尖划过那些跳动的线条，指甲上残留的荧绿色试剂在投影上拖出光痕，"普罗米修斯计算了上亿次迭代都没能实现的神经分流，你凭借生物本能就完成了。"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那支装有记忆清除剂的注射器正在渗出诡异的荧光。
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从角落传来。林小雨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首挺挺立起，蓝色光路己经覆盖了她全身90%的皮肤表面。最骇人的变化发生在她的面部——原本柔和的轮廓被某种金属质感取代，嘴角机械性地抽搐着，试图模拟人类表情却只呈现出诡异的冷笑。
"妈...妈..."电子合成的声线从她喉部的发声器传出，音调精准复刻了林小雨原本的声音，却失去了所有情感波动。她的右臂皮肤如液体般流动重组，转瞬间化作与清道夫同款的离子刀刃，刀锋上跳动着不稳定的能量电弧。
柯凡的视界被系统警告染成血红色：
【检测到蜂巢网络接入请求】
【来源：林小雨（半机械化率71%）】
【危险等级：致命】
【建议：立即阻断神经连接！】
本能驱使着他扑向实验台。夜莺的断刀在接触到离子刃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弧，柯凡借着冲击波翻滚到林小雨身后，刀锋横在她脖颈前。透过断刀的缺口，他看见林小雨颈椎处闪烁着微光的神经接口——与培养舱里那些大脑连接的装置一模一样。
"小雨！醒一醒！"他的吼声里混杂着三个克隆体的记忆回响，"你妈妈在等你回家！"话音未落，离子刃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180度反转，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右肩胛骨。
剧痛中，柯凡的血液滴落在林小雨机械化的皮肤上，竟被吸收得一滴不剩。更惊人的是，那些血液接触过的区域，蓝色光路短暂恢复了肉色。系统突然弹出全新的金色提示框：
【血缘认证通过】
【基因锁解除】
【获得临时操控权限：1.休眠 2.护卫 3.自毁】
程晓的高跟鞋碾碎地上的培养舱玻璃，笑声里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惊喜吗？她才是真正的第七代原型体。"她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林小雨的全身扫描图——骨骼被某种银色合金替代，胸腔内跳动着双螺旋结构的人工心脏，"而你...只是用来激活她的生物密钥。"
全息投影切换成银行外围的监控画面：三十多个颈后闪着红光的机械丧尸正在组成包围圈，它们行进时保持着完美的战术间距，武器系统同步充能的嗡鸣声甚至穿透了金库的防爆墙。
"就像清道夫小队..."柯凡的牙龈渗出带纳米机械的蓝血，弑神模式的倒计时只剩97秒。更可怕的是意识深处的撕裂感——六个克隆体的记忆正在争夺主导权，他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浮现出与林小雨相似的蓝色光路。
林小雨的离子刃突然剧烈震颤，刀尖缓缓转向程晓。她左眼——唯一还保留着人类特征的眼睛——渗出混着机械润滑剂的泪水，冲开了脸颊部分的金属涂层。"哥...快跑..."这分明是那个在便利店救下的女孩的声音，"她在...利用你...重启..."
程晓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按下腕表上隐藏的红色按钮，所有培养舱里的克隆大脑同时发出高频尖啸。柯凡的系统界面突然被血色警报淹没：
【检测到强制格式化指令！】
【来源：主控终端PRO-07】
【剩余时间：00:00:30】
【记忆清除进度：14%...27%...】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时刻，柯凡做了一件彻底超出程晓计算的事。他猛地抱住林小雨，将夜莺的断刀刺进自己心脏。"弑神模式...最终指令..."鲜血从他被纳米机械改造的器官中喷涌而出，"同...归...于...尽..."
断刀内部暗藏的神经毒素与柯凡血液中的纳米机械产生链式反应。首先崩溃的是培养舱里的克隆大脑，它们在0.3秒内融化成灰白色黏液；接着是林小雨体内的机械组件，蓝色光路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般明灭不定；最后是程晓腕表上闪烁的普罗米修斯标志，在全息投影炸裂的火花中，柯凡看见她第一次露出人类才有的惊恐表情。
当刺目的白光吞没整个金库时，柯凡恍惚听见许多声音：夜莺在通风管道里的啜泣，林小雨母亲被困在纳米集群中的呼救，以及...最遥远的那个声音，来自隔离舱里数着墙痕的小男孩。
"系统...不是...朋友..."
爆炸冲击波撕碎防爆门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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