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勒进唐寒蓝脖颈的力道陡然加重，小丑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红鼻子歪在一边，裂到耳根的笑容里卡着半片干涸的桂花，是莫忘之前攥碎的那朵。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呼吸里的铁锈味，感受到钢丝嵌进皮肉的刺痛，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被强行拖入无边的黑暗。
“看啊，你的英雄快死了。”小丑对着扑过来的莫忘狞笑，钢丝突然松了半寸，故意给她留出扑过来的时间。他要亲眼看着这朵温室里的花，如何扑进他精心编织的荆棘丛。
莫忘的动作快得像道白闪电，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先于意识挡在了唐寒蓝身前。钢丝穿透她后背的瞬间，没有剧痛，只有一阵麻痹的冰凉，随即才是火山喷发般的灼痛——尖刺勾住了她的脊椎，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体内搅动。
“呃……”她闷哼着弯下腰，却死死用肩膀顶住小丑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血顺着指尖滴在唐寒蓝脸上，滚烫得像要把他烫醒。
“蠢货！”小丑想抽回钢丝，却发现她竟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血抹在了钢丝的锁扣上——那是主上特有的灵力血，能暂时锁住他的权柄。他看着莫忘后背的血窟窿里，露出森白的骨茬，突然觉得这画面碍眼极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你父亲不会允许你为了个凡人……”
“闭嘴！”莫忘的声音碎在喉咙里，带着血沫。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伤口往外流，像忘川河底悄然融化的冰，“他是……我的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灾厄之门上空的阴霾。
无形的威压瞬间砸落时，小丑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惨叫，权柄像被一只巨手硬生生从骨髓里剥离，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仿佛被扔进了孟婆熬汤的滚锅。
“不——！”他凄厉地尖叫，看着自己的手腕开始透明，钢丝像融化的糖般滴落，“老主上！是您让我杀他的！是您说她不配做主上的！是您……”
“我说过，不准伤她。”前任主上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现在她既己选择，留你何用？”
“认清位置？”小丑突然笑了，笑得比哭更难听，透明的身体剧烈颤抖，油彩混着血水流下来，露出底下那张苍白瘦弱的脸——竟和唐寒蓝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全是被碾碎的怯懦，“我懂了……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替身！是您用来提醒她‘唐寒蓝只是凡人’的工具！是您看着她痛苦时的乐子！”
他看着莫忘蜷缩在唐寒蓝怀里，看着唐寒蓝用牙齿撕开自己的衣角为她包扎，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在呵护稀世珍宝。而自己呢？从被赋予“小丑”这个名字开始，就只是灾厄之门角落里的一抹影子，连痛都要笑着表现，连恨都要藏在油彩底下。
“我也想被人护着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我也想……有人喊我的名字，不是‘小丑’，是我本来的名字……”
可他早就忘了自己本来叫什么。从穿上油彩的那天起，他就只是个供人取乐的符号，是主上父女博弈的棋子，是连绝望都只能用笑声表达的可怜虫。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的身影彻底化作飞灰，被夜风卷着，撞在灾厄之门冰冷的石壁上，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
莫忘靠在唐寒蓝怀里，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到他在哭，滚烫的眼泪滴在她脸上，可她连抬手擦去的力气都没有。她好像听到了小丑最后那句呢喃，像根细针，扎在她残存的意识里——原来这灾厄之门里，最绝望的从不是被遗忘的人，而是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的影子。
唐寒蓝抱着她，听着她越来越弱的呼吸，看着她后背那狰狞的伤口，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绝望——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明知道她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却连让她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桥洞下的汤锅还在咕嘟作响，孟婆站在灶前，背对着这一切，手里的汤勺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没再添柴。锅里的桂花在沸水中翻滚、破碎，像无数个来不及说出口的名字，最终都沉进了汤底，再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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