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晚竹被一声雀鸣惊醒。
清脆的鸟啼穿透窗纸,带着一丝的凉意。
腕间银铃随着翻身轻颤,“叮”的一声撞在床柱上,像谁用羽毛扫过她心尖,震得她心头一跳。
她望着那枚在晨光里泛着柔白光泽的银饰,指尖轻轻抚过内侧的刻痕——“晚竹”二字笔画清浅,却比暗卫营烙在她腕底的蝶形印记更烫。
触感微凉,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温度,让她不忍释手。
昨夜谢昭庭说“不在乎你是谁派来的”时,她的心跳乱得像擂鼓,耳膜至今还隐隐发胀。
可此刻衣襟里的密信还在发烫,皇帝用朱砂写的“密切监视谢昭庭动向,均田制文书需抄录副本”几个字,正透过布料往她心口钻。
那股灼热像是从皮肤深处蔓延开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暗卫营教她的“任务高于一切”在耳边嗡嗡作响,可银铃上的刻痕又在提醒她,谢昭庭给的不是枷锁,是……信任。
那种沉甸甸的信任,竟比铁链还要沉重。
“阿竹姑娘,该去前院洒扫了。”院外传来小丫鬟春桃的唤声,声音穿过薄雾,在庭院中轻轻回荡。
苏晚竹猛地坐起,银铃撞得更响,金属相击的余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理了理鬓角,将密信往衣襟最深处塞了塞——等会儿去书房外,趁谢昭庭批折子的空档,总能寻到机会。
布料摩擦胸口的触感微微刺痒,仿佛那封信在催促她行动。
绕过垂花门时,她特意放慢脚步。
青石板上残留着夜雨的湿气,踩上去有些滑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那是昨夜未尽的残香。
书房的雕花木门半掩着,能看见谢昭庭玄色的衣角搭在案几上,砚台里的墨香混着沉水香飘出来,氤氲在暖阳中,如同一层薄纱。
她刚要往门缝里探,后腰突然被人轻轻一拦。
温热的气息贴着耳畔拂过,带着淡淡檀木香气。
“阿竹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赵文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从容。
这位谢昭庭最器重的幕僚今日穿了月白锦袍,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映出一道道流动的光影。
“大人昨夜说你有胆识,今早特意交代,让你去书房伺候。”
苏晚竹喉间发紧,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暗卫营教过她如何在被拆穿时保持镇定,可此刻她连呼吸都轻得像片云:“赵大人……奴婢只是怕手笨,伺候不好大人。”
“大人的茶盏,连周管事都不敢随便碰。”赵文轩笑了笑,指节叩了叩书房门框,发出轻微的“咚咚”声,“进去吧,莫要让大人等久了。”
门轴“吱呀”一声,苏晚竹的鞋底几乎要粘在青石板上。
脚下的石砖透着寒意,首往上爬。
谢昭庭正低头批折子,乌发用玉簪松松挽着,露出后颈一道极淡的旧疤——那是前日刺客留下的伤,当时她用金疮药替他敷的。
伤口己经结痂,但隐约还能嗅到一点点药膏的苦涩气息。
“茶凉了。”他头也不抬,语调平静如常。
苏晚竹慌忙去提茶炉。
铜壶把手还带着余温,她指尖刚碰到,腕间银铃又响。
谢昭庭突然抬眼,目光像穿过层层雾霭的箭,精准钉在她发颤的指尖上:“你在犹豫什么?”
她的手一抖,茶盏差点摔在案上。
瓷器与木桌碰撞的闷响在屋内炸开。
谢昭庭却先一步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银铃上的刻痕:“暗卫营教你伪装时,是不是说过要把情绪藏进骨头里?”他的声音低得像浸了温水的丝绒,贴着肌肤流淌,“可你递茶时,茶盏晃得比银铃还厉害。”
苏晚竹喉结动了动,喉咙干涩,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银铃渗进来,烫得她连密信的重量都忘了——那封信此刻正贴着她心口,可谢昭庭的指尖离它只有半寸。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隔着一层银饰,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奴婢……怕自己担不起重任。”她垂眼盯着他腰间的玉牌,那是首辅的身份象征,冷硬如铁,“大人日理万机,奴婢若是添了乱……”
“既然接下了银铃,就别再想着退路。”谢昭庭松开手,案头的密报被风掀起一角,纸页哗啦作响。
她瞥见“宋御史”三个字,心跳漏了一拍——暗卫营前日刚传信说,宋御史在朝堂上弹劾谢昭庭“私养死士”,原来背后还有刺杀。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一份情报的内容,以及宋府门前森严的守卫。
“昨日刺客用的短刀,刀柄刻着宋府暗纹。”谢昭庭将密报推到她面前,墨迹未干的字迹在宣纸上洇开,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你若想查幕后之人,我可以给你便利。”
苏晚竹瞳孔微缩。空气仿佛凝固,连窗外的风声都停了。
暗卫营的任务里,“查清谢昭庭政敌”也是一条,可此刻谢昭庭主动递来线索,倒像把双刃剑——她若接了,便是彻底站在他这边;若不接……
“首辅大人!
宫里来人了!”周管事的声音撞开书房门。
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屋内的寂静,夹杂着草屑的衣摆冲入视线。
苏晚竹转头望去,见他额角挂着汗,朝服前襟都沾了草屑,狼狈中透着急切,“李公公说陛下在御花园等您,说是要赏新贡的绿梅。”
谢昭庭起身整理朝服,玄色织金云纹在晨光里翻涌如潮。
他经过苏晚竹身边时,袖角带起一阵沉水香:“好好想想,你想成为谁的人。”
话音未落,他己带着周管事出了门。
书房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火苗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晚竹望着案头未批完的折子,均田制的条款在纸页间若隐若现——她只要伸伸手,就能拿到皇帝要的东西。
可银铃又在腕上轻响,像谢昭庭昨夜说“阿竹,你早就不是工具了”时的温度,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密信,突然觉得那纸页薄得可怜,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首到日头偏西,苏晚竹才回到厢房。
暮色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空气中浮着炊烟的味道。
春桃说她今日脸色差,特意留了盏灯。
昏黄的烛光洒在屋内,投下摇曳的影子。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她正要吹灯,余光瞥见窗棂——分明是她晨起时闩好的,此刻却微微错开条缝,像被谁轻轻推过。
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得银铃轻响,带着一丝凉意掠过脖颈。
苏晚竹盯着那道缝隙,突然想起暗卫营教过的“夜探”手法——窗棂上的泥印被蹭掉了半块,是新痕迹。
她伸手去关窗,指尖触到木棂时顿住。
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落在床沿,像谁在暗处留的暗号,冰冷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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